拂曉·登州灣
晨光初現,天海相接處滲出一線金紅,將云絮染成火色。
嗚嗚嗚——
三聲雄渾的號角撕裂晨靄,余音在遼闊的海天間激蕩。
巍峨的水寨閘門緩緩洞開。
剎那間,三百余艘戰船如離弦之箭矢,依次駛出振揚門。
鎮海號巍峨的船體破開平靜的海面,五面巨大的硬帆迎著獵獵海風逐一升起,飽滿鼓脹。
賈玌獨自一人,靜立于三層將臺的最前端。
海風強勁,肆意鼓蕩著他身后玄色的織錦披風,胸前以精心刺繡的蟒紋,在初升朝陽的直射下,仿佛有生命般在衣料上蜿蜒游走,光芒四射,威嚴赫赫。
腳下厚實的橡木甲板傳遞上來的震動帶著一種......節奏,如同這艘海上堡壘雄渾的心跳。艦首犁開海面,卷起兩道白練般的浪花,目標——正東方。
他的目光,牢牢地釘在了遙遠的海平線上。
那里,一輪巨大的、燃燒著的旭日,正以無可阻擋的氣勢躍出海面!
——日出東方!
剎那間,萬丈金光潑灑開來,幾乎將整個天際熔化成了一片輝煌的金紅。
浩浩蕩蕩的艦隊,每一艘船、每一張帆的輪廓,都被金邊勾勒出來,鍍上了一層光輝。
賈玌望著這無垠的金色汪洋,心中驀然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蕩。
眼前的景象過于壯闊,過于......令人窒息!
“天地浩渺,人如滄海一粟……可即便如此,也要劈波斬浪,爭那一線天光。”
賈玌微微瞇起眼,低聲呢喃著!
報——!
一道聲音打破了將臺上的寂靜。
賈玌收回遠眺的目光,轉身。
鄭滄瀾立于臺下,拱手稟報:
啟稟大都督,辰時三刻已至,艦隊抵達預定海域。他抬頭時,晨光在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是否開始演武,請大都督示下。
賈玌沒有立即回答。
他的目光掃過將臺——蘇謹言正捧著海圖侍立左側,手指按在某個標記上;
熊文龍則靠在船舷邊,瞇著眼打量遠處的船陣。
開始吧。賈玌輕輕抬手。
鄭滄瀾深吸一口氣,猛地起身。
他抽出腰間令旗,轉身面向海面時,麒麟補服的后擺被海風掀起,獵獵作響。
全軍聽令!鄭滄瀾的聲音渾厚如雷,在遼闊的海面上回蕩,——五方陣,列陣!
三支赤色火箭尖嘯著竄上晴空,炸開三朵紅云。
剎那間,海面上的戰船開始迅速變陣。
賈玌微微瞇起眼睛——六十艘大福船首尾相接,每五艘為一組,呈梅花狀展開。
五船為伍,五伍為哨!蘇謹言凝視圖陣,以首船為鋒鏑,四船如雁翅策應,深合大都督兵書中正奇相生之要義。
熊文龍一拍船舷大笑:
妙極!上月觀操時,這般陣勢——他粗糲的手指在空中劃出攻擊軌跡,首船復遼炮直取敵艦要害,四船佛郎機連環速射封鎖退路,五船齊進如餓虎撲食!
賈玌目光如電。
此刻海面上陣列森嚴——每組五艘大福船皆按《紀效新書》標準配置:
首船突出半身位,四船分列兩翼斜角策應。每船船首大發貢炮昂然而立,兩舷六門佛郎機炮窗洞開。
放!鄭滄瀾令旗劈落。
轟!
五門復遼炮貢同時怒吼,碗口粗的鐵彈撕裂波濤。
砰砰砰砰~!
二十門子母連環炮機緊接著爆鳴,鉛子如飛蝗蔽空。
靶船在雙層打擊下發出哀鳴——
三發鐵彈鑿穿船腹,十七處舷板被鉛雨撕開豁口。
更精妙的是射擊后的輪轉:
首船退后裝填時,左翼船立即前突補位,始終保持五門重炮、三十門速射炮的火力網。
硝煙尚未散盡,賈玌已經看到鄭滄瀾轉向自己,眼中帶著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