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
呼嘯而過的狂風,交織著點亮夜幕的轟隆雷霆,于天穹之上盤轉回旋。
“啪嗒!”
穿了不知多久的破舊皮鞋猛地落下,踩在路邊水坑當中。
頓時濺起無數混雜著腥黑泥點的骯臟水花。
喬伊緊緊裹著那身,寬大如斗篷般罩著自己身軀的麻布大衣。
腦袋低垂,將臉頰隱藏在兜帽之下。
腳下卻是一刻不停。
也不需要抬頭認路,就像是一只下水道的老鼠,熟練無比的穿梭于錯綜復雜的小巷當中。
借著雨霧中偶爾滲漏的月光,和自己還算不錯的視力。
他能夠清晰地察覺到,伴隨著自己的不斷深入,腳下原本堅硬扎實的石磚地板,逐漸變成了粗糙松軟的碎石路面,再到最后的泥濘土路。
眼角余光處,道路兩旁原本亮著溫暖燈光的齊整磚瓦房,也隨之轉為黑夜中只剩模糊輪廓的破舊木屋,以及在風雨中搖晃哀鳴的狹小草棚。
沒有停下。
他的家不在這。
遙想多年前,喬伊也曾經有過一個還算令人安心的住處。
但當他的父母死去之后,那里便也就成為了叔叔嬸嬸的愛巢,自己反倒像是一個外人。
沒什么好懷念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直到狂風暴雨下的夜色愈發昏沉,小鎮上僅有的僅有的幾盞燈光也逐漸熄滅。
那兩條在水坑上不斷邁動的纖瘦小腿,才終于停下,深深扎在泥地當中。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各處打著補丁的黃褐色小帳篷。
“到家了。”
隨便把鞋底沾著的泥塊在一旁的石頭上蹭了下,喬伊掀開帳篷的門簾,快步走進。
不由松了口氣。
雖然篷頂因為積水凹下來一大塊,但好在這個帳篷的材質還算堅韌,沒有漏水。
心中久違冒出些許喜悅。
從角落里搬出了一個板凳,站上去踮著腳,右手向上輕輕推壓凹陷處,讓其中積蓄的雨水從帳篷兩端滑下。
指尖傳來濕潤厚膩的冰涼觸感。
說起來,這個帳篷還是英格拉姆送給他的。
據說來自某個早已退休的冒險者,好像急著用錢的樣子,最后便宜了自己。
不禁回想起方才治安官皺眉訓斥自己的模樣。
喬伊撇了撇嘴。
雖然基本上沒什么用,但他知道對方一直在幫助自己。
在某種程度上,他也經常利用著彼此間的這種關系。
從懷中掏出一塊下午剛買的黑面包。
原本如磚塊般堅硬的外殼,在雨水濕潤下,雖更加冰冷,卻也稍微軟了一些,更方便食用。
將來自英格拉姆,貼身放置的干癟錢袋藏在帳篷角落,喬伊從不知哪里拖出來一個廢舊的火爐,嫻熟點火取暖。
他也不是傻子。
今天遇到的那兩位冒險者,其中一個喜歡傻笑的矮個子,看起來笨兮兮的,一副很容易騙的模樣。
另一個卻讓人有些可怕,繃著臉,冷冰冰,身后還背著兩把長劍,看起來就不好惹。
放在以前,自己怕是躲著走的來不及。
方才之所以敢主動上前,就是因為知道英格拉姆就在附近。
哪怕自己失手被抓,只要不被當場砍死,稍微發出點動靜,對方就會過來幫自己解圍。
只可惜,他不僅被當場抓住了現行,還意外選到了一個剛剛在賭場輸光了錢的窮光蛋。
想到這,喬伊啃著手里的黑面包,不禁低聲罵了一句:
“臭賭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