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沒有回話,眼眸微轉,視線在兩邊街道上掃過,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眼下的兩人已是真正進入了紐姆的下城區貧民窟。
狹窄泥濘的街道布滿大大小小的水坑,部分路段甚至得踮著腳踩過其上凸起的石塊或者木板,否則稍微不注意,便會在下方由血污、排泄物與腐爛菜葉構成的污泥表面,留下一個深深的足印;
兩邊擠滿了由茅草、發霉木板和夯土搭建而成的破陋小屋,墻壁歪斜,仿佛只要稍微用力一推,便能讓整片街區的房子如多米諾骨牌般連環崩塌。
鼾聲、咒罵聲、牲畜的啼叫聲……夾雜著空氣中那股腐朽發爛的臭氣,讓來到貧民窟的夏南,只感覺身體周圍的空氣,好似都要更冷一些。
前方不遠處,一個穿著身破舊布衣的瘦弱婦女,毫不在意地在路邊傾倒著手中的糞桶,面無表情地瞥了兩人一眼,麻木的面孔之上閃過一抹忌憚和畏怯,轉身退回屋內,“砰”地關上房門,透過門縫隱約能夠聽到其中傳來嬰兒嚎哭的聲響。
行走在道路之上,夏南能夠感受到,自兩邊小巷陰影中傳來的一道道不懷好意的目光。
被他年輕的面孔所吸引,于悉心保養的精品鏈甲表面微微停頓,最后在身后兩柄長劍之上戛然而止。
偶爾順著視線傳來的方向望去,面對他那雙漆黑冷厲的眼眸,沒有人敢與其對視。
全副武裝,在普通居民眼中格外唬人的資深冒險者打扮、獲得職業等級后,因遠超常人的身體素質和戰斗能力而散發的自信氣質、黑發黑眸,冰冷凌厲的相貌五官……
讓夏南在這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什么特別的麻煩。
能夠在如此惡劣的環境艱難茍活,哪些人可以惹,哪些需要遠離,這些苦命人再清楚不過。
但……
“那個大本,真的住在這里?”
眼眸倒映著周圍的草棚土屋,夏南語氣中帶著些懷疑,向前方帶路的鐵頭問道。
以他目前搜集得到的信息,“漏勺”大本雖然沒有獲得職業等級,但應當也是一位還算資深的冒險者。
平日里有正經工作,擁有穩定的收入來源——畢竟其“漏勺”的外號,就來自曾經擔任過廚子的鐵桶蟾蜍酒館。
在他的印象里,這種半退休狀態的冒險者,就算不能像杰夫、巴克那樣兒女雙全家庭美滿,過得應該也不會太差。
甚至還是在剛剛結束狩獵日的賺外快活動,從河谷鎮回到紐姆的時間節點。
就算平日里再如何揮霍,去酒館放縱幾天的錢肯定還是有的。
似是知道一點內情,鐵頭腳步不停,語氣平緩而看不出他的實際想法:
“大本先生,年輕時候過得比較……呃,瀟灑。”
“從冒險者一行退休的時候,沒攢下多少錢,雖然也有過一套不錯的房子,但也早就賣掉了。”
“并不是特別富裕,聽說偶爾還需要以前的隊友接濟維持生活。”
“不過,也正是因此,我才能有機會認識他,您說對嗎?”
恰逢拐角,鐵頭轉過身,朝著身后的夏南笑著攤手道。
是否獲得職業等級,對于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冒險者而言,都是其職業生涯的一道分水嶺。
就像是前世那些活躍于球場之上的體育運動員,年齡和傷病,在極大程度上限制著冒險者們的發展。
前者或許能為其帶來更加豐富的經驗與技藝,但肉體的衰老和身體素質的下降,卻會讓整個冒險過程的危險系數呈倍數上升;
而后者,對于那些在任務途中受到的傷勢,一瓶治療藥水50金,攢一段時間可以買得起。
但身體各處因常年不良生活習慣、高壓環境、過度透支等各種因素所積累的暗傷,卻并不是這么一瓶還不到三位數的藥水便能夠治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