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渾身一顫，呆立當場。
他萬萬想不到，眼前這個老人，帶著他走了一圈，會突然說出如此犀利的話語來。
烏灸的語氣，就像是拉家常，但偏偏如同鋒利的刀刃，直接刺向了林澈那最柔軟的心臟。
烏灸帶著他吃飯，看寨子，看樣的家禽家畜，最后來到這些石碑面前，這一切都是有用意的。
住在最差的地方，吃的，用的也是最差的，過去那么多年，大乾也不曾管過他們。
現在，林澈這個大乾的使者，憑著一張嘴，就想要在他們這里帶走一群小伙，為大乾打天下。
試問，誰愿意做？
原本林澈還有千言萬語，想好了各種勸說的理由，威逼利誘，總之他是想著在這里帶走一群兵馬。
但此時，他胸口就像是堵住了，真的無法開口了。
他們雖然貧窮了一點，但至少他們還能茍活著。如果跟著他一起出去打天下呢？
那將來送回來的，只有這些冰冷的石碑。
在此之前，林澈和烏灸素不相識，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讓他動了惻隱之心。
林澈愣住了好一會，這才緩緩地開口：
“請允許我，給他們敬一碗酒！！”
烏灸點點頭，對旁邊的烏段道：“冠軍侯有心了，烏段你去拿些酒來——”
沒有多久。
林澈就拿著一碗酒，來到了第一座石碑面前。
石碑很干凈，看得出應該是天天都有人在打掃，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起碼有上百個名字。
“這些人，都是在三十九年前，聽從了大乾的官府征召，出去奮勇殺敵。守衛大乾，最后，全部都犧牲了——”
這些原住民，他們并不是不問世事。
他們是怕了。
害怕再一次白白犧牲。
到頭來，誰給他們半分補償？誰記住了他們半分功勞？
哪怕是外界，仍然是將這里稱為險惡之地。
林澈定了定神，高聲開口：
“壯士懷德，英勇捐軀。掃墓祭拜，緬懷英魂。愿君安息，永垂不朽！！”
“晚輩林澈，幸得機會，與眾先烈，共飲此杯！！”
林澈仰頭飲下半碗，接著又在石碑面前灑下半碗。
旁邊的烏灸只是靜靜地看著，也沒有多說話。
一番祭祀結束，天色也很晚了。
烏灸干脆就留林澈他們在這里過夜。
這么晚了，林澈當然是不可能繼續趕夜路，也是一口答應下來。
遲非晚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嘻嘻道：
“族長，白天是你們請我們吃飯。今晚就讓我們給整個寨子做一桌吧。也讓這些孩子們，試試外面的食物。”
烏灸猶豫道：“這樣太麻煩了，我們寨子的人數太多了……”
遲非晚堅持道：“不麻煩，我們也三千多人呢，也是要做飯的。就是順便的事。”
“族長，就讓他們試試吧。”烏段在旁邊幫了一句。
烏灸這才同意：“那好吧。辛苦你們了。”
遲非晚歡喜不已，將林澈拉到一旁去，飛快道：
“難得有一個表現的機會，快去下令吧。做得豐盛一點。”
“你還對我發號施令了。”
遲非晚壓低聲音：“你這是什么話？我也是為了你。你不想招募他們了？”
林澈欲言又止，遲非晚的心思太過明顯了，誰都看出來了。
她就是想著在這個時候表現一下，告訴那些寨子的小伙子們，外面的世界可精彩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