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也算患難與共了,自然沒什么好耽擱的。
詹徽端起傅友文推到自己面前的茶杯,意味深長地緩緩抿了一口,將聲音壓得極低,道:“殺太多、殺太重了!再這么殺下去,大明要出事!”
聽到對方這話。
傅友文心虛地左右四周看了一眼,先確定了四周房門、窗門緊閉,房間無人還不算,甚至還十分謹慎地在周圍走了一圈,把任何有可能藏人的箱子、柜子、簾子……等等,都給翻找了一遍,這才放下心來,重新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上坐下。
當今陛下手里的情報渠道他們不是完全不清楚。
明著有錦衣衛,暗著來的八成先帝從前手里的那些暗線也為他所用了!最近又冒出了個內部審計局……有時候對方甚至能毫無道理、毫無痕跡就知道一些事情,譬如這次的查賬,這就更顯得玄奇。
也不怪傅友文膽小謹慎了。
詹徽對此也見怪不怪了,甚至并不覺得對方多此一舉,就這么等著傅友文兀自各種排查。
結束這些,傅友文才如臨大敵地道:“老詹,這話可不興亂說啊。陛下殺貪官,還能殺錯了不成?”
至少他一時之間沒想明白詹徽想要說什么。
詹徽繼續壓著聲音道:“殺貪殺腐,有魄力沿襲先帝的威武手段,這本身不是什么問題,問題是太像了!在這方面上,陛下簡直像是先帝的翻版!”
“大明建朝至今攏共不過二十五年,再過幾日滿打滿算也就二十六年而已,如今朝中的官員班底,是前朝籠絡來的舊臣、從鄉野民間請過來的大儒能人再加上頻頻恩科,這才形成的。”
“你不管著吏部,你不清楚。”
“先帝在位以來,炮制一樁樁大案,誅殺官員及其眷屬無數,現在編織上都有好些位置是空缺無人的,還得好些時候才緩得過來。”
“但好在先帝這么殺下來,一部分人縮住了頭不敢亂來,一些人就算蠢蠢欲動也格外謹謹慎沒有露出馬腳,大案、大肆殺人的事情總得等到個什么契機或是東窗事發的。”
“可是如今……陛下在這個基礎上,又顯示出了怎樣的能耐??在他眼里,看官場、看貪腐……或許比先帝還要敞亮透徹些!這就意味著,先帝殺得到的他也會殺,先帝看不到的腌臜,或許也逃不過他的眼睛。”
“你說這大明官場往后……會是何等光景!?”
聽詹徽這么說,傅友文也算是反應了過來,越聽下去,越是目瞪口呆、表情凝滯。
詹徽的話音頓住。
傅友文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強行回過神來,抿了抿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嘴里喃喃著:“大明官場往后……會是何等光景……”
人頭滾滾、血流成河,同時也是人才凋敝!
甚至以那位少帝的風格和脾性,以及這一次表現出來的玄奇能力……這光景比之洪武朝會過猶不及!
詹徽口中的所謂「大明要出事」。
說不定還真不是什么空話!!!
關鍵是這位少帝的能力有些太過賴皮了!他這一手看賬目的本事,腌臜污穢都無所遁形,殺的肯定也會比從前要更多!
看到傅友文的神情,詹徽也知道想明白過來了。
他仰頭猛灌了一大口茶水。
看向傅友文的目光顯得十分深遠:“就像外堂那些百姓哄鬧的那樣,前朝洪武陛下若有當今陛下這本事,必定會多上許多人頭滾滾的戲碼……這樣的戲碼何必非得前朝?當朝也不是不可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