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嫣不覺得冒犯,而是慎重的點了點頭。
“事緩則圓,聽起來像是和稀泥,但實際不是這樣。”羅浩的筆在黑板上咯吱咯吱想著,開始寫下申主任與icu醫生的心路歷程。
“這樣的一個患者,年輕,病只要進行治療就肯定能活著出醫院,還沒什么后遺癥與并發癥。只要是醫生,肯定都想治。最最基本的責任心,甚至說是良知,還是有的。”
“要不然,醫生這個職業存在的意義就不大了。”
“換誰在現場都一樣。最開始我是不想參與的,因為申主任的牢騷里,我已經判斷出來他想要怎么做。”
“怎么做?”莊嫣的高馬尾晃呀晃的,一臉青澀、懵懂。
“我先講,你回頭仔細琢磨申主任的表情、語言、動作。”
“患者家屬兩天前就要放棄。”
羅浩的筆在黑板上重重的做了一個時間節點的標記。
“我估計當時申主任先擺出醫大專家的架子,借勢壓人。”
種種負面詞匯在羅浩的嘴里說出來,賦予了詞匯新的含義。
孟良人方正的臉上滿是嚴肅,認真的聽著。
只是這次孟良人沒做筆記。
“第一天,申主任憑借著自己專家氣勢壓住了情況,經過一天治療,患者的高熱已經有了好轉,確定這病能治。”
“第二天,患者家屬強烈要求放棄治療。一般來講遇到這種情況,醫生會很郁悶的真的放棄。但申主任和icu的醫生憑借十幾次溝通,硬生生的又拖了一天。”
“今天是第三天,要是沒有我的話,老孟!你說怎么辦。”羅浩沒看莊嫣而是看向孟良人。
孟良人順著羅浩的思路想了想。
十幾次溝通記錄,代表著醫院的意見。
以后就算是有醫療糾紛,單單憑著這些溝通記錄也能拿出來擋一下。
用處不大,但是有用。
“羅教授,按照您的思路,換我是icu的教授、主任,我要請示院里。和患者家屬再做十輪次的溝通,然后請醫務處來看患者。”
“還趕上周末,沒有醫務處的意見,我不好做。如果患者家屬再逼,我會找個愿意哭的醫生去做溝通,一哭二鬧三上吊,不是患者家屬的特權。”
“攻守易勢,寇可往,吾亦可往。患者家屬能哭,醫生也可以哭,也可以撒潑打滾。”孟良人嚴肅的說著很不嚴肅的話。
“老孟,我先插句話。你說的這種做法特別好,但是明天才能用的。”
“嗯。”孟良人神色自如,點了點頭,“找醫務處,找主管副院長,反正說什么都不停藥、停止治療。小患者15歲,既往身體健康,恢復起來也快。”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要是患者家屬人數眾多,就連夜把醫務處的人找來。這里,我們先不說是馮處長這種一心撲在醫院的醫務處長,單說是那種混日子的醫務處長。”
羅浩微笑,孟良人已經想的相當通透。
“對于那種醫務處長,可以威脅,并且錄音。當然,錄音這事兒不能告訴他,作為最后一張王牌。”
“跟他說患者家屬準備讓醫院放棄治療,然后開始訛錢。醫務處長肯定拿不定主意,要找院長溝通,又能再拖一天。”
“第四天,患者家屬肯定已經急的不行,畢竟從老家拉來的那些人人吃馬嚼都是錢。這時候按照羅教授的意見,可以派能哭的醫生出馬。實在不行,我也能哭。”
孟良人露出一個憨厚的笑臉。
莊嫣都聽傻了,這都是哪跟哪啊。假設醫療組遇到類似的情況,去哭的人一定是自己,想跑都跑不掉。
合著自己還要去哭?東北有專業哭喪的人,醫生現在連這種“專業技能”都得掌握?
“伸手不打笑臉人,伸手更不能打哭臉人。”
“這是第四天,拖到第五天,就要面對更嚴峻的形式。”孟良人繼續說道,“他們要是還不收斂,就把事情鬧大……假設我是icu主任,我不要臉的坐在窗口要往下跳,就這么坐一天。”
“問咋回事,原來是一個15歲的男孩因為后爹親媽的逼迫,醫院要放棄搶救。”
“這樣一來,道德的制高點咱先站穩。他們還沒來得及找自媒體,自媒體就得自己找上門。不過呢,得臉皮厚,而且心里有底。這種主任,不好找。”
羅浩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笑的山花爛漫。
孟良人說的內容自己也沒想到,但用魔法與魔法對轟,的確有效。
“醫院這時候也要表態,但不能說清楚。畢竟誰知道icu里躺著的是不是個狼崽子,真要是被反咬一口,就挺沒勁的了。”孟良人慎重說道。
“嗯,老孟想的很周全。”羅浩點頭。
莊嫣卻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連這都要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