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嫣把獎杯往背包深處塞了塞,嘴角扯出個勉強的笑容。
夜風吹亂她的劉海,也吹散了那些沒能說出口的驕傲。
這下可好,老父親遇到這種事情也肯定不能來接自己,不知道多少電話等著他去接。
“羅浩,局麻沒問題吧。”陳勇問。
“沒問題,針刺麻醉說是不用其他麻醉方式,遇到這種特殊情況,總不能刮骨療毒吧。我去了和那位溝通一下,最好是針刺麻醉+局部浸潤麻醉。”
“你沒問什么傷。”
羅浩揚了揚手機,“馮處長跟我說了,尺骨開放式骨折,有動脈斷裂,估計現在在加壓止血,每隔十幾分鐘要松開以免壞死。”
下了飛機,留莊嫣等托運的行李,羅浩和陳勇上了唐主任的車。
糾紛辦唐主任算是馮子軒的左膀右臂,每每看見他的時候,唐主任圓墩墩的臉上都帶著笑。
可今天唐主任表情嚴肅,仿佛遇到了超級大的醫療糾紛似的。
“唐主任,那面怎么樣?”
“唉。”唐主任一邊麻利的帶著羅浩、陳勇上車,一邊嘆了口氣,“就是不忍心。”
羅浩很清楚他說的不忍心是什么意思。
開放式骨折,動脈斷裂,一般的患者都要給鎮痛泵+嗎啡。
但那位患者因為工作關系,拒絕所有鎮痛、麻醉藥物,不疼的一身一身汗才怪。
“現在怎么樣?”
“輸血,定時打開止血帶,已經快撐不住了,肢體血運有問題,實在不行準備馬上手術。您下飛機之前,已經簽了同意書,準備手術,剛好您的電話就打進來。”
“走吧。”羅浩吁了口氣,點頭,扎好安全帶。
“落腳說,有把握么?”唐主任問。
“沒有。”
“啊?!”這個答案出乎唐主任的意料。
“鄭淵潔,寫舒克貝塔的那位,唐主任您知道吧。”羅浩問。
“知道,怎么了?”
唐主任一邊開車,一邊和羅浩閑聊。
“他上世紀七十年代當兵的時候因為疝氣需要手術,用的就是針刺麻醉。”
“結果呢?”
沒等唐主任說話,陳勇先湊過來,看樣子他對針刺麻醉相當感興趣。
唐主任也側頭看羅浩,表情凝重。
“按照鄭淵潔的說法……我復述一遍吧。”
“醫生的手在我腹部尋找下刀的方位,我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手指觸摸我的皮膚,這說明我的皮膚完全“清醒”,根本沒有被麻醉。”
“當刀子切開我的皮膚時,我發出慘絕人寰的叫聲。今天我們可以理直氣壯地嘲笑針刺麻醉是胡鬧,可在當時,醫生卻對它真能在手術時替代麻藥深信不疑。”
“刀子每在我的腹中動一下,都給我帶來難以名狀的劇痛。說實話,肚子上的疼還能忍受,耳朵上針灸產生的疼卻無法忍受。
后來我分析,針刺麻醉的實質是給患者的耳朵上制造另一個疼痛,以分散患者對手術部位的注意力。”
“我艸!”唐主任的國粹脫口而出。
“這?”陳勇也愣住。
羅浩的說法出乎他們的意料。
“中醫,上限極高,下限極低。唐由之老先生一脈解放前在魔都的時候做一臺針灸拔障術要一根小黃魚,我記得跟陳勇說過。”
“是,你說過,和針刺麻醉有什么關系?”
“針刺麻醉還是可行的,但為什么不推廣?還不是因為全國能做的人少之又少。這話,是周老板跟我說的。”
“……”
“……”
陳勇和唐主任都沉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