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記得,東叔對他很好,小時候經常給他買吃的買穿的。
在那個物資極度匱乏的年代,連吃一頓飽飯都不容易,東叔卻對他這么好。
這讓他感動不已,自打懂事開始,他就把自己東叔當成了除自己母親外最親的人。
他說東叔不僅給他買吃的穿的,還送他去讀書上學。
西坪溝沒有小學,讀書只能去鎮上,而且那個時候還沒有義務教育,所以讀書是要自己掏學費的。
他媽舍不得花這個錢,因為農村人就指著地里刨食,賣點糧食換錢,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結果是東叔堅持,還給他出了學費,讓他去讀書。
東叔要他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將來掙大錢。
只可惜,他不是學習的料,壓根就讀不進書。
但他不想讓東叔失望,并沒有像苗壯那樣直接輟學不讀了,而是硬挺到了讀完初中為止。
由于確實不是讀書的料,也考不上高中或中專,于是只能回家。
但起碼,他也算是脫掉了文盲這個帽子。
他說自己十一歲那年,得了急性闌尾炎,大半夜在家里疼得直打滾。
他媽嚇壞了,跑去找東叔求救。
東叔連夜把他送去了鎮上的衛生院,后來又緊急轉院送到了縣醫院開刀,才算保住了他的一條命。
這也是為什么他說沒有東叔自己早死了。
因為那天晚上,他疼得連自行車后座都沒法坐,走幾米就從后座上滾下來,走幾米就滾下來。
最后是東叔背著他,大半夜伸手不見五指,跑了十幾里路把他送到了鎮衛生院。
他后來才聽自己母親說,那天晚上把他送到衛生院交給醫生后,東叔整個人渾身都是汗,跟個水人一樣,躺地上足足喘了半個小時的氣才緩過來。
他得知后,還沒出院就跪在東叔面前,邦邦邦地磕了三個頭,發誓自己以后要給東叔養老送終。
初中畢業后,東叔給他在鎮上找了個鐵匠鋪當學徒的活兒,因為他有膀子力氣。
他說學徒那幾年很苦,鐵匠鋪里整日都跟火爐一樣,打鐵時火星子崩到身上就是一個疤。
但他都挺過來了,因為這是東叔給他安排的工作,他不能對不起東叔。
這也是他和苗壯的區別,他是個很楞的人,不像苗壯那樣性格軟弱,沒有原則。
他在提到苗東方的時候,態度是非常認真的,語氣了充滿了對東叔的感激。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最終才會走上一條不歸路的。
后來,他的母親病倒了,去醫院查下來,說是肝上有問題。
醫生表示,這個病不能太操勞,得好好養著。
于是為了照顧母親,他跟東叔商量之后,他辭了鐵匠鋪的工作,回了家,開始肩負起家里的生活重擔。
那年,他十八歲。
但是他的回家,并沒有讓母親的身體得以好轉,畢竟損傷都是經年累月積攢下來的,等到癥狀出現的時候,都已經為時已晚了。
母親的身體越來越差,他急得夜不能寐,但也無能為力。
有一天,東叔突然喊他上家去,然后拿出了一套新衣服,讓他換上。
他不明所以,東叔告訴他,自己找了個媒婆,帶他去相親。
還說女方家里不要彩禮,只要男方踏實,人好就行。
苗鐵軍立刻表示自己現在不想娶媳婦兒,他就想著照顧他媽,讓他媽能趕快好起來。
東叔拉著他坐下,長嘆了一口氣說:你媽這病,怕是多半好不了了,也不知道哪天人就不行了。她這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到你娶媳婦兒,然后再生個娃。萬一這都沒看到,那豈不是讓她死不瞑目?
就是這番話,讓他決定聽從東叔的安排,換上一身新衣服跟著去相親了。
沒多久,他就結婚了,也就是現在的老婆。
結婚第二年就生了一個女娃。
第二年,他母親就去世了,他說是東叔帶著村里人幫他辦的葬禮。
平時東叔對他也很照顧,不管是買東西還是偷偷給他塞錢,都是常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