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上便世居于古藺了。”
陸北顧回答道,但后面的問題,卻有些答不上來。
“爹娘亡故的早,是否入仕學生并不清楚隱約記得小時候家里是住在開封的,后來不知怎么地便搬了回來。”
對于這個答案,趙抃頗感好奇,繼續問道。
“喔?還記得住在開封哪里嗎?”
陸北顧絞盡腦汁,記憶碎片里也只有極為模糊的影像。
“大抵是住在河邊的。”
這句話說了等于沒說,畢竟自隋煬帝開鑿大運河后,汴河作為連接黃河與淮河的最重要水路,成為了南北物資運輸的中心節點,開封由此興起,而城中水系更是繁多。
陸北顧又想了想道:“印象里旁邊似是還有個高聳入云的佛塔?”
“高聳入云的佛塔”
趙抃沉思了一下,開封里寺廟很多,也有不少名寺,但要說佛塔高度極高的卻不多。
更何況,孩子雖然個子矮,但若是仰頭望去都覺得高到云端了,那也能側面反映其高度確實不一般。
符合這種條件的,大概就只有240尺高的繁塔和180尺高的鐵塔了。
“還記得看起來什么樣子的嗎?在陽光下是暗還是亮?”
雖然不知道趙抃怎么這么好奇,但反正是閑聊,陸北顧想了一下,答道。
“暗的。”
“鐵塔是皇祐元年建的,是八角十三層琉璃磚塔,雖然無光下顏色似鐵,但若是有光,琉璃磚返照過來定是刺眼的,而且鐵塔比繁塔矮一大截如此說來,你父祖輩在開封,大抵是住在繁塔周圍的。”
“繁塔?”
陸北顧在現代也沒去過開封,前身對開封也幾乎沒有記憶,所以自然不知道趙抃說的是什么。
“對。”趙抃頷首說道,“繁塔是在天清寺里面,天清寺與相國寺、開寶寺、太平興國寺并稱‘京城四大名寺’,這繁塔因為塔身內外鑲嵌7000余尊佛像磚,一磚一佛,又被譽為‘萬佛塔’,很是有名,乃是京城里最高的佛塔。”
“原來如此。”陸北顧又獲得了些無用的知識。
“不過若是住在繁塔周圍,應該不是大富大貴之家。”
開封是三重城垣,從內到外分別是皇城、內城、外城。
天清寺在外城的東南角,周圍環境倒是還可以,但住在這里的基本上都是普通市民或者商人,即便有官員,也肯定不會是高官大員。
因為大宋給士大夫的待遇是極好的,若是高官大員,通常皇帝會賜給宅邸,多數位于內城或皇城附近,比如那大名鼎鼎的“東華門外”。
至于中下級官員,他們的住宅則分散于外城各坊,不過寺廟周圍肯定也有人住就是了。
“定然是了。”
陸北顧很想吐槽一下,要真是什么大富大貴之家,他開局能混成那樣?
明顯就是家道中落在開封待不下去了好不好!
至于因為什么才搬出開封,那他就不得而知了。
而就在這時,趙抃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狐疑地看了一眼陸北顧。
隨后,他又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
“先生怎么了?”
趙抃看著成都灰蒙蒙的天空,岔開了話題:“沒什么,只是覺得開封好啊,天下風物,莫過于彼。”
陸北顧好奇問道:“人都說‘少不入川’,比之成都還要宜居嗎?”
“當然。”趙抃笑道,“老夫當年在開封任殿中侍御史時,每逢休沐日最愛登高遠眺。”
趙抃捋須而嘆,眼中泛起追憶之色。
“站在高處,半個開封城盡收眼底,汴河上漕船如織,虹橋兩側商鋪林立,吆喝聲隔著條街都聽得真切。”
陸北顧想象不出來是什么樣子,只覺得應該是與那《清明上河圖》里的場景有些類似。
“有一年上元燈會,老夫記得那夜朱雀大街上扎的鰲山足有十來丈高,火樹銀花不休,滿城百姓出來賞燈,官家還命人在宣德樓前撒下金錢,那景象借用歐陽永叔一句詞,真真是‘燈火熒煌天不夜,笙歌嘈雜地長春’啊。”
“不過最難忘的還是州橋夜市的炊餅,剛出爐的炊餅夾著炙豬肉,再淋一勺杏酪,這味道在成都許久未吃到了。”
這時遠處傳來鼓聲,趙抃猛然驚醒似的:“說這些陳年舊事作甚你明天不是就要回瀘州了?今天在成都城里隨意逛逛吧。”
“是,這幾日多謝先生教誨!”
陸北顧誠心實意地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