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梆子剛敲過第三遍,縣學門前已擠得水泄不通。
青灰色磚墻外,衙役們持水火棍排成人墻,呵斥著試圖靠近的閑雜人等。
晨霧中浮動著桐油火把的焦味,混著考生們帶著提神香囊的氣息.藿香、冰片、薄荷,各種藥香在寒冽的空氣中撕扯。
雖然不讓帶進去,但不妨礙他們先聞一聞精神點,把早起的困意給壓下去。
至于喝涼水之類的倒是沒人做,因為怕鬧肚子得不償失,所以都用這種方法。
“脫帽!解帶!鞋襪置于筐中!”
搜身的差役嗓音嘶啞,像鈍刀刮過粗糲的樹皮。
縣學大門口的值房里,就有兩個專門負責搜身的人,一個是縣衙里抓鬮隨機挑的衙役,另一個則是老仵作。
先穿著短汗衫和脛衣讓衙役搜身,從頭發查到腳底板,隨后老仵作用手檢查特殊部位。
總而言之,想作弊是不可能的。
考生隨著隊伍緩慢挪動,剛來到這里的陸北顧,正看見最前面一個瘦高書生被喝令張開嘴,衙役拿個類似壓舌板的竹板看他的口腔和牙齒。
“真嚴格啊!”陸北顧心道。
不過這種嚴格顯然是好事,考試公平公正,大家憑本事爭個高低,誰都別玩賴。
“快進去吧。”
裴妍最后替他正了正發巾:“都等著你.”
她頓了頓,大約是怕給陸北顧心理壓力,把“考中”二字咽回去,換成更樸素的。
“回家吃飯。”
“好。”
陸北顧與嫂嫂和兩個孩子揮手,隨后走進隊伍里排隊。
等他進了縣學值房搜身的時候,還聽到陸言蹊在后頭帶著哭腔喊:“小叔叔早點出來啊!”
怎么整得好像他要進去蹲監獄了一樣
不過縣試的體驗,確實也跟蹲監獄差不多了。
被兩個人里里外外搜身,隨后陸北顧才能拿著隨機發的號簽,排隊進去找自己的位置。
走過長廊,考場就是縣學最后方的區域了,平時根本沒人來這里。
陸北顧很快按照號簽找到了自己的考棚,掀開竹簾走了進去,發現考棚很是狹小逼仄,估摸著寬三尺,進深四尺,高不過六尺。
頂棚有些角落還能漏下碎雪似的天光,三面磚墻沁著經年的霉斑,環境可以說是很糟糕了。
而案板則是由兩塊有一側被各自固定在兩旁墻上的厚木板拼成,能夠從中間打開以供出入,而所謂的“座位”則是放在馬桶上的一塊長條板。
很快,縣學二百多名考生就全都就位了。
陸北顧微微低頭,調整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策論,本就是他的強項,臨場發揮即可。
詩賦,他已經通讀了趙抃的心得筆記,應對縣試絕無問題。
帖經,這近兩個月晨讀苦背,《論語》早已爛熟于心,只要不出現難度超高的倒拔題,他有信心拿滿分。
唯有墨義,《春秋》和《禮記》實在是博大精深,《禮記》因為研究了兩遍《禮記舉隅》,所以應對縣試也沒什么問題,拿不了滿分也能拿高分,唯獨這《春秋》,各家說法不一,所要看的參考書又實在是浩繁如煙,他的時間不夠充足,有很多內容還沒有研讀透。
不過,陸北顧相信,以他目前的實力,通過縣試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唯一還有點懸念的地方,就是能不能以斷崖式領先拿到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