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磐雙手捧著那塊鐵牌,神情莊重地開口喚道。
“陸北顧。”
縣學這側的人群,自覺地讓開了道路,周圍響起一片衣料摩擦的窸窣聲。
陸北顧從縣學學生中間走了出來,同窗們的目光像無數根細針,隨著他的移動而游走。
而縣學大門前人群的目光,也都聚焦在了這位年輕而英俊的榜首身上。
李磐宣布的聲音沉穩且清晰。
“——陸北顧,嘉祐元年合江縣試第一,現獎鐵牌以彰其才!”
李磐粗糙的手指輕輕撫過鐵牌上的刻字,似是在確認每一個字的分量一般。
隨后,他雙手平托,將鐵牌鄭重地遞向陸北顧。
陸北顧深吸一口氣,躬身行禮,雙手接過鐵牌入手沉甸甸的,冰涼而堅實,邊緣刻著細密的云紋,觸之微糙,卻莫名讓人心安。
李磐注視著這位他一手發掘的大才,語氣里也帶著幾分真誠的期許:“望你入州學后,勤勉修業,不負鄉梓之望。”
陸北顧肅然再揖:“學生謹記令君教誨。”
而后,李磐對陸北顧、盧廣宇等今年通過縣試進入州學的五名縣學學生說道:“先回去換衣衫吧,今晚戌正在城南醉仙樓有宴,都記得赴宴。”
這算是每年都有的慣例了,地方縉紳邀請通過進入州學的學子參加鄉飲酒禮,一方面是以示尊崇,另一方面也是提前結交一下這些希望之星。
反正對于這些地方上有頭有臉的人來講,湊份子請學子們吃頓大餐花不了什么錢,但結個善緣,若是日后有人中了進士,那后面就好交往了。
畢竟,要是真等人中進士再往上湊你誰啊?
而這其實也是這些即將進入州學的學子們抱團形成小圈子的機會,畢竟在縣學他們雖然存在競爭關系,但是進了州學,因為都是同一地方出身的,天然就容易成為朋友。
頒獎儀式結束,一眾同窗頓時圍了上來,臉上都堆滿了熱切的笑容,嘴里道著恭維的吉利話。
張晟一把抓住陸北顧的衣袖,聲音激動得發顫:“陸兄!獨占鰲頭!了不起!”
后排的盧廣宇擠上前來,拳頭在陸北顧肩頭輕輕一捶。
“看你氣定神閑的模樣,我就知道.”
縣學的老師們也在旁邊看著這一幕,學正不知道說了什么,幾名先生一起笑了起來,看著這少年郎,似是也想起了他們當年求學時候的樣子。
幾個年輕同窗更是你推我搡地,嚷著要摸一摸鐵牌沾文氣。
“小叔叔是第一名!”
陸語遲也從裴妍肩上滑下來,像只歡快的小鹿般蹦跳著沖向陸北顧,雙丫髻的兩個小揪揪在夕陽下劃出歡快的弧線。
她身后,陸言蹊也掙脫裴妍的手,邁著小短腿跟了上來。
裴妍站在原地,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帕子,竟是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她親眼看著這個少年每日天剛亮就起床讀書,深夜還借著油燈微弱的光亮苦讀,手指上也被毛筆的筆桿磨出了厚厚的繭子。
如今,這一切終于有了回報。
陸語遲喘著粗氣,手里舉著那朵海棠花,花瓣邊緣都卷了邊。
“小叔叔快低頭!”
陸北顧順從地彎下腰,小姑娘踮著腳,用發紅的手指把花枝別在他頭發側面,花瓣擦過額角,帶著陽光烘烤后的暖香。
“小叔叔?”陸言蹊拽他的袖子,“娘親說今晚吃魚膾!”
回程時,街坊們自發讓出一條路。
賣糖人的老趙非要塞給他一個“金榜題名”造型的糖,金黃的糖稀在陽光下晶瑩剔透。
陸北顧小心地舔了一口,甜得舌尖發麻,這股甜香混著街道上的塵土味、炊餅鋪的芝麻香,還有不知誰家飄來的艾草氣息,形成了他人生記憶的某個瞬間。
或許以后想起,這就是獨屬于放榜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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