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北顧咬了口炊餅,對于這個問題倒是很好奇,問道:“能詳細講講嗎?瀘州蠻夷叛亂是怎么回事?”
經過幾人七嘴八舌的講解,他大概明白了過來,大宋的瀘州在事實上分成了南北兩個治安水平和地理環境都截然不同的部分,北邊靠近長江的三個縣,生活著大量的漢人,水運交通發達,貿易繁榮,治安良好。
而南邊的大片山區,名義上是歸屬于瀘州官府管轄,但實際上由北到南是“漢人-僚人-烏蠻”這樣分布的。
其中僚人分為“熟僚”與“生僚”,“熟僚”是歸附大宋并交納稅賦的僚人部落,“生僚”則處于大宋與烏蠻的夾縫中,常淪為雙方爭奪的對象。
而最南邊的烏蠻部落,跟羅氏等四大羈縻勢力還不一樣,完全不服從大宋的管轄,連“聽調不聽宣”都做不到,常年處于叛亂狀態.這些烏蠻部落以得蓋、仆夜等家族為首,通過武力征服僚人要求其繳納賦稅并提供兵源形成“僚兵”制度,然后裹挾著僚兵時不時就向北進攻處于山區里的兩個鹽監。
“或者說的直白點,烏蠻叛亂的根源,就是淯井。”
黃靖嵇說道:“淯井是天下聞名的鹽井,這塊大肥肉在五代十國時期因為各方勢力無力顧及,落到了烏蠻部落手里,國朝當然不可能再容忍這種情況,于是派兵把烏蠻部落驅逐到了南邊大山里,將淯井收歸官營,所以從大中祥符元年開始,烏蠻便叛亂不斷。”
“慶歷二年烏蠻部落積攢夠了實力,就開始與我軍多次交戰,控制鹽井和掠奪僚人,而從慶歷四年至皇祐元年,朝廷從四川乃至關陜各地調兵,歷時五年才算平息叛亂但說是平叛了,其實就是把烏蠻部落趕回了山里,現在他們休養生息了五六年,又有了蠢蠢欲動的架勢。”
陸北顧抬頭望了眼頭頂的葡萄架,新綠的藤蔓間已結出青豆大小的果實,陽光透過葉隙斑駁地灑在書頁上,像是撒了一把碎金。
說實話,生活在這種平靜而安寧的縣城里,他其實很難想到同在一個州,竟然會有大規模的叛亂發生,而且從大宋開國到現在就沒消停過。
“那你們說,朝廷就不能一舉剿滅這些烏蠻部落嗎?”
另一位同學,也就是這次縣試排名第四的竺楨搖著蒲扇也湊了過來,扇面上墨竹的紋樣已有些褪色。
“當然不能,烏蠻后面有大理呢。”
朱南星開口道:“雙方同種同俗,當年大理太祖段思平能立國,烏蠻三十七部可沒少出力,雙方在‘石城會盟’歃血為誓,這一百年來烏蠻和大理貴族之間又聯姻不斷,早就是打斷骨頭還連著筋了,朝廷擊退烏蠻入侵沒事,但要是越境進攻烏蠻,大理會作何反應就難說了。”
聽同學們這么一說,陸北顧大概明白了如今西南的局勢。
說實話,瀘州作為大宋的西南邊陲,局勢還挺復雜的,僚人南邊是烏蠻,烏蠻南邊是大理,可以說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之所以大宋和大理之間沒打起來,沒搞成宋夏戰爭那種局面,主要是兩邊都不想打.大宋支撐不起西北南三線作戰,大理國王也不是李元昊那種愛搞事的主,所以兩邊都在小心翼翼地控制著分寸。
至于大理國的情況,陸北顧反而因為看過史料大體了解。
如今大理國王名為段思廉,嗯,他有個后代倒是比較有名,叫段譽
而這個時代的大理國,正處于權臣高氏家族勢力崛起的時期,段思廉自覺內部憂患重重,所以對大宋的態度格外謙卑,譬如在去年,段思廉就因為大宋的壓力,殺掉了被狄青擊敗后投奔他的儂智高。
“所以這么說,我們去瀘川縣念州學,也未必安全?”盧廣宇有些顧慮地問道。
“那倒不至于。”
陸北顧說道:“從合江縣到瀘川縣這一段每天都不知道要往來多少商隊、船只,長江沿岸肯定是安全的,不安全的只是瀘州南邊淯井監等地,我們又不會去那里。”
“也是。”
盧廣宇點了點頭。
隨后,幾人簡單啃完了炊餅,繼續用功讀書。
十來天的假期,就這么不知不覺地過去了在這段時間,陸北顧勤學苦讀,研讀完了十卷《春秋集傳纂例》,但仍然存有很多同學們都無法解答的問題,感覺自己的實力也到達了一個瓶頸期。
很快,就到了他們結伴出發前往瀘州州學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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