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北顧受寵若驚,連忙上前攙扶。
李畋拄著虬枝杖,步伐雖慢卻意外地穩健。
兩人沿著溪邊小徑緩步而行,夏日的陽光透過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你這篇《六國論》。”李畋開門見山,“不只是為了迎新雅集而寫吧?”
陸北顧心頭一震,不知該如何作答。
“不必緊張。”老人和藹地笑了笑,“老夫活了這么大歲數,看得出你字里行間對時局的關切。”
“白沙先生明鑒。”陸北顧老實承認,“學生確實有感于當今天下之弊,借六國舊事以抒己見。”
“嗯。”
李畋點點頭:“見解不錯,不過在州學或許有不少學官買賬,但到了更廣闊的天地可就未必如此了.這世上,反對新政的人比支持新政的人要多得多。”
“學生明白,但學生以為學術貴在求真,不在迎合。”
李畋聞言大笑,笑聲驚起了竹林中的幾只山雀:“好一個‘不在迎合’!年輕人有這般氣魄,老夫喜歡!”
他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陸北顧:“老夫近年已很少收徒,但觀你才思敏捷,又有獨立見解,聽說你是合江縣試第一,這次迎新雅集拿了第一是有資格入我門下的,若你愿意,可隨我學習經史。”
這正是陸北顧夢寐以求的機會!
他強壓心中激動,鄭重行禮:“能拜入白沙先生門下,是學生莫大的榮幸。”
“別急著高興。”李畋狡黠地眨眨眼,“先在分舍考試里考進中舍再說吧,我聽江子成講,這么多年縣試第一不少,但能第一次分舍考試就進中舍的,少之又少州學不比縣學輕松,就算是縣試第一,進了州學也大多都是要在下舍磨礪一段時間的。”
“此次分舍考試,學生定當竭盡全力!”
見陸北顧態度端正,李畋也很滿意。
“去吧,還有十來天的時間,好好準備.若是考不進中舍,那老夫可不收你。”
老頭哼著荒腔走板的竹枝詞走了。
陸北顧恭送他離開后,攥緊拳頭給自己打了下氣。
“一定要考進中舍,畢竟,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我此生僅有的,能與這個時代最杰出的天才們同臺競技的機會!”
州試,還有兩個多月!
而分舍考試,近在眼前,只有十來天!
回到“下舍七號”,剛一進門,陸北顧就是一愣。
咋沒我位置了?
見陸北顧進來,盧廣宇一下子就從榻上盤腿坐直了身子,拍著床榻道:“陸兄先坐這里。”
朱南星人比較胖,有點坐不住,所以剛才等著等著就在陸北顧床上躺下了,這時候也有點不好意思,想要坐起來。
“你別起來了,先躺著吧。”陸北顧坐到盧廣宇的榻邊,把朱南星按了下去。
“陸兄!”黃靖嵇身體往前傾,嘖嘖道,“方才連中舍的師兄們都來打聽,人家說聽說這屆新生出了個敢寫‘視變法若睹洪災’的狠角色,想來見識見識呢!”
陸北顧苦笑:“我又不是什么稀奇精怪,這有什么好來看的?”
說實話,陸北顧真的沒想到在迎新雅集上寫的《六國論》,會馬上就引發這么大的動靜拜托,以史喻今而已,不是說州學允許學生們議論朝政嗎?你們平常都不指點江山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