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后,草叢沙沙作響。
白狐率先躍出。
緊隨其后的,是一道佝僂的身影,灰褐道袍皺如樹皮。
一只老狐住著一根歪扭的桃木杖,一雙琥珀色的狐眼卻亮得驚人,仿佛燃著兩簇不滅的魂火,凝望趙無羈,竟給人三分笑意的熟稔。
“道友,又再會了,再次介紹,老狐道號狐山子,乃是山野妖修,不入正統,見過玄門道友。”
月光下,老狐貍抬爪作揖,動作竟有幾分儒雅,宛如一位暮年的老儒,風骨猶存。
趙無羈淡淡道,“人妖殊途,我的道號來歷,就不說了。
若非你數次相邀,上次又出手相助,我也不會出城來見你。
直接進入正題吧,你執意要見我,還是為那張嬪妃之事?你可知要救她,將要背負怎樣的風險?”
山中夜風忽弱。
老狐雙耳輕輕一顫,眼中光芒驟黯,它沉默片刻,桃木杖深深插入霜草泥土中。
“道友既知風險.可愿聽老狐講講解法和報酬?”
趙無羈沉默片晌,抬手示意作請。
寒山月冷,霜草凝露,老狐棄杖盤膝,枯爪拂過頜下長須嘆道:“老朽壽元將盡,既然道友愿聽老朽說道說道,老朽便講一講情況。
張娘娘曾托夢告知老朽,道友身負劍丸絕技,可破云玉池底鎮水獸與鎮怨碑。
老朽雖不知道友你師承何門,是從哪個洞天走出的修士,但這等本領非同小可。
你只需馭使那劍丸,破開云玉池底的鎮水獸和鎮怨碑,娘娘便可得到解脫,魂靈自然消散。”
“魂靈自然消散.”趙無羈眸光微動。
老狐貍狐眸幽幽,繼續道,“至于道友之顧忌,無非便是欽天監以及玄國當朝那位妖后,這一點也不難解決。
老朽可作誘餌,強闖皇宮,用這條殘命,替道友遮掩,引發皇宮內的陣勢,造成是老朽破壞云玉池的假象,幫道友轉移注意力。”
趙無羈平淡道,“聽起來是很不錯,但風險太大,而且,我憑什么相信你愿如此舍身拼命?”
老狐貍苦笑道,“道友,你太過謹慎,老朽乃是妖身,根本到不了云玉池便會被發現,唯有借助道友之力。
道友若是還不放心,老朽倒有一物可讓道友寬心。”
它話罷,從袖中掏出一張符箓,上面鬼畫符般寫了諸多道文。
“此乃萬獸洞天的馭獸符,是昔日捕捉老朽的一個道人所留。
然而那道人多行不義,途中遭遇仇家追殺,勉強逃過后,仍是喪命,老朽便是得了他的道法仙術,才踏上仙途.”
老狐貍咬破舌尖,滴出鮮血在符箓上,符箓登時變得血紅幾分。
“此符箓已染老朽精血,道友持此符箓,隨時可符控老朽,取了老朽這條賤命,也可與老朽在百里范圍內以心傳意。
另外,此符箓以及精血,亦可為道友打掩護。”
它驟然將符箓拋給趙無羈。
趙無羈目光一閃,一掌打出氣勁,隔空將符箓攝回,在眼前觀察了片刻,靈覺并未察覺危險,當即接下符箓。
才接觸到符箓的一剎,他便察覺到掌心如有狐心跳動。
仿佛他握住的是一顆正在跳動的心臟,只需用力捏碎符箓,對面的老狐貍便可喪命。
“吱——嗚——”這時,小白狐嚶嚀蹭著老者衣角,淚光瀲滟望來,有些幽怨。
“誠意尚可。”趙無羈收符入袖,“還有呢?”
“報酬之事,老朽已有計較。”
老狐貍盤膝而坐,生死看淡,頗有些修道高人風范,“娘娘即便獲救,魂靈也難長久留存。
不過……我那狐貍洞,實則是一方小洞天。
小雖是小了些,卻也頗有靈韻,那洞天中央有一口靈泉,雖不及上古靈脈,卻能溫養魂魄。老朽能修煉出這些道行,全賴于此。”
又是洞天!
趙無羈眸光微動。
在這末法之世,靈氣稀薄,修行四要“財侶法地”之中,“地”便是洞天福地,乃修士根基所在。
老狐貍作揖道,“此事若成,那小洞天便歸道友,除此之外,老朽那洞天內,還有昔年那馭獸洞天修士所留法器、術法等物,也可一并贈予道友。
老朽只懇請,道友準允娘娘的魂靈返回小洞天,得到安息。”
老狐貍很是大氣,語氣平淡透著豁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