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市人的優越感在老鄰居的話里展露無遺。離開這霓虹閃爍、電車叮當的摩登都市,去那蠻荒之地?在街坊們看來,簡直是自尋死路。
“五十塊!”二狗掙開他的手,眼睛亮得嚇人,咧開嘴,露出一口不算整齊的牙,“五十塊啊,阿叔!值!太值了!”
他拍了拍自己單薄的胸膛,語氣帶著一種光腳不怕穿鞋的決絕:“我屋里頭,早幾年鬧饑荒、打仗,就剩我一個光棍漢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怕啥?”
他目光掃過海報上“來去自由,無最低服務年限”的小字,心里更有底了:“去那邊攢幾年錢,回來,說不定就能討一房像樣的媳婦!”五十塊,這數目在他腦子里嗡嗡作響。以前在碼頭扛大包,累死累活一個月也就五六塊,一年到頭也攢不下幾個銅板。滬市娶親,彩禮少說也得八十塊,那得是十年的血汗!可要真像這海報上說的,去回疆干一年,興許連老婆本都攢齊了!
“討老婆?做夢呢!”旁邊有人嗤笑,毫不留情地潑冷水,“我看你是肉包子打狗,去了就甭想回來!一輩子釘在那黃沙地里吧!”
“回不來就回不來!”二狗梗著脖子,一副混不吝的勁兒,“滬市有啥好?房子貴,米也貴,看人臉子!回疆咋了?有力氣還怕沒飯吃?討個回疆婆娘,安安穩穩過日子,不也挺好?”他想象著未來,帶著一種近乎天真的憧憬。
“行行行!你有種!祝你討個回疆婆娘!”鄰居們被他噎得夠嗆,氣哼哼地反唇相譏,“不過我可告訴你,聽說那邊的女人,個個腰粗得像水桶,臉皮糙得跟砂紙似的,太陽一曬,黑黢黢油亮亮!兇得跟母老虎一樣!哪比得上咱們滬上姑娘水靈溫柔?到時候你哭都找不到調!”
閉塞的傳聞塑造了他們心中遙遠邊地的恐怖圖景:漫天黃沙,人皆粗鄙。他們下意識地把被龍魂軍剿滅的、兇殘野蠻的馬家軍形象,套在了整個西北三省所有人的身上。
他們哪里知道,在遙遠的天山腳下,也有水草豐美的綠洲,賽過江南;更不知道,那大漠孤煙、雪山草原之間,養育出的姑娘,眉目深邃,熱情似火,容顏之美,足以驚艷整個大夏。
匯通大廈三樓,臨街的百葉窗半開著。
楊成背著手,挺拔的身形靜立在落地窗前,深邃的目光穿透玻璃,無聲地落在樓下那片喧囂鼎沸的招聘廣場上。鼎沸的人聲隔著玻璃,只剩下一種沉悶而充滿活力的嗡鳴,像無數只蜜蜂在遠處振翅。
他身后半步,胡唯義恭敬地垂手侍立,大氣也不敢喘。這位年輕將領的目光,也忍不住追隨著大帥的視線,投向那片涌動的人潮。
良久,楊成的嘴角,終于牽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卻飽含欣慰的弧度。
“看來,我們的工人兄弟們,熱情比預想的還要高漲。”他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室內的寧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
胡唯義立刻上前半步,臉上也綻開由衷的笑容,聲音里帶著振奮:“回稟大帥,屬下也未曾料到場面如此火爆!按照您的部署,這滬市首場招聘會,原計劃五日招滿十萬崗位。可看這勢頭……”他指了指樓下那幾乎要把攤位擠爆的人流,“怕是今日太陽落山前,就能完成目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