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
人民醫院,住院部。消毒水味很重。
單人病房里,錢大彪躺著,左腿裹著厚重石膏,被高高吊起。
三天了。
冰冷的槍口,子彈撕開皮肉的劇痛,那個年輕警察平靜得嚇人的臉……這些畫面不住地在腦子里打轉。
他錢大彪,在林城混了多少年,第一次栽得這么狠!
栽在一個毛都沒長齊的條子手里!
膝蓋……中槍!
醫生不說,他自己也清楚,這條腿,回不到從前!
一想到以后道上的人喊自己“瘸哥”,錢大彪的恨意便止不住地上涌!
病房門虛掩。
外面守著他兩個小弟,正壓著嗓子,對著過路的小護士指指點點。
突然!
走廊上傳來腳步聲,不止一個!
兩個小弟渾身一激靈,猛地站直,眼神瞬間警惕。
三道身影出現在門口。
劉清明、吳鐵軍、徐婕。
“警察辦案,閑人回避!”吳鐵軍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眼神刀子似的刮過兩個小弟。
兩人交換眼神,臉上寫滿猶豫。
但警服,還有劉清明那張臉——就是他!開槍打傷彪哥的那個條子!
讓他們沒敢動。
徐婕往門口一站,小小的個子,卻像堵墻,隔絕了所有視線。
吳鐵軍靠著門框,雙手抱胸,目光鎖定走廊。
劉清明推門而入。
“哐!”門在身后關上。
錢大彪瞳孔驟縮!
是他!
他猛地掙扎,想坐起來,傷口劇烈抽痛。
“你他媽來干什么?!”他吼道。
劉清明看都沒看他。
走到床前,從包里掏出一張折疊的紙,甩手展開。
白紙,黑字,紅印章!刺眼!
“錢大彪,”劉清明開口,聲音平得像沒放鹽的水,“根據規定,依法對你詢問。”
錢大彪先是一愣,隨即臉上浮起獰笑:“詢問?老子這樣怎么配合?有種等老子出院!”
他早想好了。
問什么,都說不知道,不清楚!
強哥那邊發話了,安心養傷,外面有他!
劉清明像是沒聽見。
他掃了眼病房,慢悠悠拉過椅子,在離床不遠不近的地方坐下。
然后,從包里拿出——一份當天的《清江日報》!
嘩啦啦——
報紙展開。
他旁若無人地看了起來。
病房里,只剩下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錢大彪眼珠子快瞪出來了,死死盯著劉清明的側臉。
這小子……玩什么花樣?!
拿個破證來,坐這兒看報紙?羞辱老子?還是憋著壞?
無數念頭翻江倒海。
劉清明卻穩如老狗,專注看報,偶爾翻頁,指尖劃過紙面的聲音,清晰得讓人抓狂。
時間,一分,一秒,像鈍刀子割肉。
錢大彪從暴怒,到警惕,再到抓狂,最后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焦躁!
想罵娘,又覺得像個傻子。
想閉眼裝死,可劉清明那該死的存在感,像根毒針,扎得他渾身不自在!
四十五分鐘。
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劉清明看了眼手表,慢條斯理疊好報紙,放回包里,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