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深綠色的無菌鋪巾上方正擺著一只血淋淋的手。
四根指頭都已經縫合完畢。
其中三根,雖然肉眼可見蜈蚣一般的黑色縫線,但手指紅潤,指腹飽滿,很顯然已經通血了,至少功能是肯定保住了。
而余下的一根示指,此刻卻慘白一片。
“示指沒通血?”許秋問道。
沈瑤面色凝重:“血管都已經接駁上了,而且縫合前我們都仔細檢查了好幾遍,沒有缺損、沒有破口,但就是無法恢復血液循環……”
話說到此處,手術室不少人都面露難色。
前三根手指都是順風順水,一次性就接通了。
以至于他們差點忘記,病人其實已經八十多歲了。
不過這最后一個手指也是把一切都打回了原形。
他們也不得不面臨一個殘酷的事實——這臺手術并不好處理!
事實上對待這種高齡傷者,醫生都更傾向于保守。
怎么穩妥怎么來。
如果是四五十歲的病人,還能搏一搏。
但八十多了,半截身子都入土了,這時候冒險去做斷指再植其實很不劃算。
就說高齡老人的恢復速度,比起年輕人是差遠了。
不過,家屬的態度非常堅決,他們也沒什么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做再植了。
“不然就再植三根?”
“三根是相當可以了。雖然缺的是功能性更強的示指,但總歸大拇指保住了不是?”
“已經做了快三個小時了,再這樣下去,手指再植難度會越來越大,還會平白增加風險,我也覺得及時止損為好。”
眾人紛紛搖頭。
留下來的這一根示指,正好也是末節指體損傷。
這里組織少、血管細,而且沒有寬敞的回流靜脈通道。
手指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腹側細小的指動脈、靜脈等。
再植難度可以說是拉滿了。
湯姆森這會兒也已經打算放棄了。
他的再植手術,從零點到六點左右,都是用在前三根縫合上,可以說是一路平坦。
但接下來的將近三個小時,都卡在了示指。
如果許秋早點來的話,或許還有機會。
畢竟在徒手超顯微縫合技術之下,很多操作都比肉眼顯微做得更好。
但可惜,現在已經又過去了三個小時。
示指的術區被自己糟蹋得一片混亂。
許秋就算技術再怎么精妙,此時恐怕也是無力回天。
況且……
湯姆森覺得,哪怕真讓對方一開始就上陣,結果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不夠就在這時,許秋卻已經來到了對面,在雙人雙目顯微鏡下開始掃查術野。
而且,直接把湯姆森的二十倍鏡,換成了五十倍。
這一幕讓手術室頓時一寂。
什么情況?
五十倍,這是肉眼顯微能操作的放大倍數嗎?
“湯姆森教授,我開始了。”許秋舒展了下手指,像是詢問,但更像是告知。
湯姆森愣了一下。
旋即才想起來好像自己才是主刀。
沒辦法,之前被許秋一臺手術、一次練習和一場總結會給整得有點不自信了。
“行,開始吧。”
湯姆森也不多猶豫。
雖然不知道許秋還要怎么補救,但這會兒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最差的結果,也不過是放棄這一根手指而已。
而此時,見到臺上許秋和湯姆森悄然換了位置,眾人表情都是有些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