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大家一起苦。
所以裘明鏡會勉勵戴楠、杜崇嵐等人,不管有多苦,都要忍著,越苦,熬出來才越有本事。
但今日的世界已經不同。
十年前,裘明鏡還能偶爾跑個半馬的時候,他曾經跟著年輕人一起湊熱鬧,報名參加了天都馬拉松。
而那場馬拉松舉辦在一個工作日。
結束的時候,助理的車發生了車禍,沒法來接他了。
裘明鏡只能乘坐地鐵回去。
那天他一個人坐了一次地鐵。
車上,年輕的人們夾著公文包,抓著晚餐或者是舉著電話,即便沒開揚聲器也能聽到另一邊老板的大聲咒罵。
還有人舉起小孩,孩子的手里則謹慎地保護著自己的生日蛋糕。
所有人都拼命地往里面擠。
還有的人,甚至直接在擁擠的人潮中睡著了。
不過由于人太多,人流將他固定在了原地,竟然也沒有跌倒。
就這么,裘明鏡轉了兩三趟車,又坐公交。
跑了一個半馬都需要半小時就能歇過來的他,趕了那一次車之后,足足睡了一個晚上,第二天都覺得沒能喘過氣來。
那一天他才知道,原來現在的年輕人,想要爬上去有多苦。
原來如今的醫生不只是要埋頭學技術,還要跪著討生活。
而現在,院士的邀請函就在面前。
通天之路就在腳下!
只要一句話,許秋就能擺脫這一切,擺脫與蕓蕓眾生爭奪一個飯盆的痛苦,一躍成為整個領域分蛋糕的那極少數……又有幾人能拒絕這樣的誘惑?
“他……”
裘明鏡的聲音有些急促起來。
不過戴楠這時趕忙說道:“老師放心,許秋拒絕了。”
裘明鏡這才猛地松了口氣。
片刻后,他才突然一愣,眼神中充滿了不可思議:“他拒絕了?拒絕一位院士?”
這簡直跟“天子呼來不上船”一個境界了。
戴楠此刻仍然覺得不可思議,道:“許秋不只是拒絕,他更是直接對傅元魁點名了常微罹以權謀私的罪狀,就差說一個‘不屑于與蛇鼠為伍’了。”
這一次,就連裘明鏡也瞪大了眼睛。
他渾濁的雙目中迸射出一絲前所未有的光彩。
如今許秋的做法,已經不只是“不上船”而已,更是指著天子的鼻子罵“昏庸無能”。
“你們幫了他?”這是裘明鏡的第一反應。
除了有戴楠等人撐腰,許秋怎么可能這么硬氣。
但下一刻,他又立馬搖頭自我否定了。
因為就是戴楠這幾個都不敢這么赤果果地指責常微罹!
果然,戴楠搖頭道:“沒有。但我猜,他的依仗是自己的技術……許秋在各領域的天賦都達到了難以想象的高度,他的確不必忌諱單一一個領域的院士。”
“院士之間,藕斷絲連。他豈止是得罪了常微罹一人。”裘明鏡卻嘆息一聲。
不過,眼中的欣賞之色卻是怎么也掩飾不去。
他遙指自己的書房,道:“我書房辦公桌,右手邊的第二個抽屜,里面有一個牛皮封面的信封,幫我取來。”
侯從軍依言而去。
片刻后,他取來了信封。
裘明鏡將其打開,隨后抖落了幾十封信件。
戴楠等人只是看了一眼,瞳孔就猛地一縮。
和尋常的舉報信都不一樣。
這些信件,每一封都有清晰的署名。
“湘省人民醫院脊柱外科副主任醫師,趙鐵民……”
“桂省醫科大附屬第一醫院骨科主治醫師,丁實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