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1642年,崇禎十五年,河南大旱,飛蝗蔽天而下,所過之處,禾苗、蘆葦和青草立盡,饑民削樹皮,掘山中白泥為食,百姓流竄,老稚拋棄道旁,餓死者甚眾。
同年,山西、河南地震,波及十余州縣,城鄉房舍傾倒,瘟疫橫行,中州糜爛,然朝廷不免錢糧,反而嚴刑催科,李闖乘勢而起,兵圍開封城。
還是這一年,清軍攻克松山,明朝巡撫邱民仰及總兵官曹變蛟、王廷臣等皆死,督師洪承疇、祖大壽被俘,后二人皆降清。
到崇禎十五年,明朝在內憂外患的折磨下,江山已然風雨飄搖。
……
開封府南的陳留縣外,赤地千里,麥子和樹葉都被吃得干干凈凈,六十多歲的高祖榮提著燈籠,在土堡內巡視,他見院子里沒人,不禁連著呼喚了兩聲,“義仠、義仠。”
一個背著火銃的黑影從角落里有些慌張的竄出來,“老東家,我在這兒哩。”
高祖榮看見身前的漢子,有些不高興,用拐杖杵了杵地面,“你哪兒去呢?跟你說過多少遍,讓你看好糧倉,全村的人就指望這點糧食熬過荒年哩。”
高義仠低著頭,小聲道:“老東家,糧庫里有人看著哩。”
高祖榮瞪了他一眼,杵著拐杖向糧倉走去,未到門前,里面便有淫笑聲傳出,“趙娘子,你就從了我吧,你男人被拉去打韃子,還能回來么?松山那邊一下就死了好幾萬,你男人回不來了。”
高祖榮聽到里面的聲響,愕然的扭頭回來,高義仠則忙將頭撇向一邊,裝作什么都沒聽見。
“逆子,畜生!”高祖榮氣得一拐杵在地上,回頭就要去開門,可是走到門口,推門的手卻停了下來。
高祖榮心想,我這要是推開,趙家娘子估計是沒臉活,我那傻兒子的名聲也要臭到家,有辱門庭不說,今后想要考個秀才,接任里長,怕都要受到影響,況且趙家在村里也不少人,事鬧大了絕對不會干休。
高祖榮遲疑了一會兒,手終于還是收了回來,但他聽見里面的淫笑,氣卻不打一處來,老子一世英名,怎么生了這么個玩意兒,他心里著實生氣,嘴里忍不住又低罵道:“畜生!”
等罵完,他忽然又回過頭來,只見高義仠伸著頭,嘴角帶著淫笑,正聽得出神,高祖榮立時用拐杖在他身上打了一下,然后板著臉道:“義仠,明早你到賬上領兩斗面子,給你老娘親送去。她年紀大,挨不得餓。”
“兩斗面子?”高義仠聽了一愣,反應過來,臉上頓時樂開了花,他忙要道謝,高祖榮卻用拐杖制止了他,眼睛余光瞟了一眼糧庫,然后盯著他低聲道,“今天的事,你對誰也不要說,明白么?”
高義仠得了好處,點頭如搗蒜,“老東家,你放心,我嘴嚴實著哩。”
“那就好,要是被人知道了,明年你就不要來莊上做工了。”高祖榮微微頷首,然后擺擺手道:“你去土墻上巡視,今晚這里不用照看了。”
高義仠聽到消息走漏,便不讓他上工,嚇得脖子一縮,連忙保證,慌忙逃離了院子。
等高義仠走了,高祖榮也離開了糧庫,不過他怕有別人過來,卻沒有離開院子。
高祖榮是高家村的鄉紳地主,整個村子里的田地,九CD是他們家的。他是高家村的里長,同時也是族長,有維持村落穩定的責任。
村里人往上扒拉幾代,大都是同一個祖宗,都有親戚關系戚,所以高祖榮雖是地主,但并不像別的劣紳一樣在村里為非作歹。
他有個秀才功名,讀過些書,比較講仁義,況且地需要村里人種,加上世道亂,他這樣的富人容易遭殃,所以他很注意鄰里的關系,聲望一直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