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李自成之流,一開始高義歡心中還有些優越感,內心比較鄙視,不過現在他已然完全沒脾氣,有的只是佩服,果然心狠手黑才能成為一方人物。
闖軍做大,吸收核心人馬,有一套特有的手段,與高義歡腦中計劃的完全不一樣,就是裹挾流民過來后,一批接著一批的戰場錘煉,死了的算倒霉,活下來慢慢就成為了主力。
前一批收尸的人,吃了一段時間的飽飯,估計便被拉去戰場錘煉,而現在又輪到高義歡。
上了戰場,高義歡驚奇的發現,闖軍的這個辦法雖然殘忍,但確實有效,特別是對舊式軍隊而言,即便是老實巴交的農夫,跟著沖幾次,也就慢慢會打仗了。
戰場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幾輪下來,高義歡和屬下的面貌,居然已經有很大的改變,比他搞什么訓練,不知強了多少。
這日開封城下,兩三萬闖軍在距離城墻三里外擺好陣形,陣列前旌旗飄揚,主要是老營附屬的人馬,以及李巖等河南豪強的人。
三萬多人,隊形比較散亂,同樣沒有什么精兵,目的依然是消耗開封官軍。
高義歡穿著一件棉甲,胸前還有個大洞。那是這件衣甲的前任留下,現在又傳到了他的手上,然而即便如此,也還算是好的,他身后幾十號弟兄,都是一件布衣,一把鈍刀而已。
“都給老子站好了。”劉黑子的怒吼聲在前排響起。
高義歡站在隊列中抬起頭來,劉黑子一腳將一名沒站好的士卒踹倒,然后一臉兇狠的環視眾人,大聲吼道,“戰鼓一響,全都給老子沖,誰要是臨陣脫逃,老子不殺你,后面督戰的人也要宰了你!”
他看著前面的士卒們都畏畏縮縮,正要再說幾句打氣,但中軍戰鼓已經擂起,于是劉黑子只能把刀一拔,怒吼一聲,“給老子沖。”
高義歡臉上一陣抽搐,直到押陣的甲兵過來踢了他一下,高義歡才提起刀,拿起一面木牌來,領著屬下隨著人潮向城墻推進。
這是他第三次參與攻城,整個人的精神與剛開始時完全不一樣。雖然他還沒有殺過人,但是已經不會一炮就嚇得腿軟了。
這時他五十人的隊伍,已經死了一小半,只剩下三十來人,他邊隨著大軍前走,邊慢半拍同身后的高義仠并肩,然后小聲說道:“今日別像上次一樣犯傻,拉都拉不住。我不想你和趙大初一樣被官軍殺了,等會接近城墻,咱們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攀爬上城,保住性命要緊。”
高義仠上過幾次戰場后,也不尿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部總放心,我曉得了,等會我會保護你。”
高義歡聽了不禁又點感動,“你給后面的兄弟也說一聲。”說完他用木牌護住要害,繼續邁步向前。
這時他內心甚至陰暗的期待著,趕緊派下一批送死的上來,好將他們換下戰場。
······
闖軍大營里,傷兵營寨,一排排受傷的士卒,被擺在通鋪上無人問津,就算斷了氣,也好一會兒才有人抬出去。
高義歡掀起帳簾,四下張望了一會兒,看見角落里坐著一名綁著繃帶的漢子,大步向他走去。
那漢子見了他,臉上漏出了笑容,“高兄弟,你怎么來呢?熬出頭了么?”
高義歡在他旁邊坐下,從懷里掏出半個餅子遞給漢子,嘆氣道:“五十個人,現在死得只剩十三個,要是還不換我們下來,那我就準備跑了。”
“熬出頭了就好,能勉強吃飽,也不用送死了。”漢子接過面餅,有些傷感的微微頷首。
這漢子就是高義歡第一日救的那名甲兵,名叫吳世昭,是一個從賊的明軍小旗。
五月間,劉黑子這隊兵馬,多次參與攻城,一千人死得只剩下三百多人,終于被替換下來,成為了闖軍中的第二梯隊。
這就預示著,他們不用干活,不用攻城,也能勉強吃飽,算是闖軍主力的候補人馬了。
高義歡感慨一聲,忽然想起了正事,于是問道:“吳大哥,我來找你是想問你個事,你做官軍時,手下人馬咋練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