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漢川縣的鄉紳們,來到縣里唯一座還算有點檔次的酒樓臨江樓。
每個人臉上都露出沉重之色,他們站在院子里,互相看了一眼,都是搖頭嘆息,一個個強顏歡笑,有苦難言。
本來以為高義歡壓低佃租夠狠了,不想迎進來的官軍,比高巨寇還要狠的多,高義歡只是拿走一部分租子,左軍是什么都要。
眼下漢川經歷這一場浩劫,鄉紳們都有責任,特別是王進士,要不是他,左鎮不會選擇來漢川。
不過這時王進士的兒子被人打個半死,兒媳自殺,他已經留下后悔的眼淚,恨不得把自己抽死。
本來今天這個宴會,他們都沒心情來,但是張總兵對于孫縣令提出,全縣湊一筆錢糧,恭送他移防的事情,卻上心的很,下令士卒將縣里的頭面人物都叫來,誰不來就是不給張某人面子,張某人就要發飆。
一時間,縣里的鄉紳都被左鎮士卒從家里拖了出來,連家里死了人,兒子被打成殘廢的王進士,也被押過來赴宴。
堂堂進士老爺,在地方上都是要臉面的人物,左軍一點面子不給,不僅訛他得錢財,還糟蹋他得家人,而他卻全然沒有反抗的能力,可以說威嚴掃地,昏聵愚蠢的名聲,恐怕成為別人的笑柄。
鄉紳們被領到二樓雅間,不多時,張應祥便帶著近百名親丁來到臨江樓。
帶這么多兵,鄉紳們立刻就苦起臉來,知道今天晚上又得流血。
前幾天吃一次宴席,每人都掏出幾千兩銀子,才被放回家,這次不曉得又要交多少,才能換個平安。
張應祥對自己的親丁還是很不錯,近百親丁,在樓下擺了十多桌,每桌都準備了雞鴨魚肉,還有肥而不膩的豬頭肉,讓人垂涎欲滴。
大兵們紛紛入座,張應祥揮手招呼道:“老鄉熱情款待,弟兄們吃好喝好,別辜負他們的好意。”
左鎮士卒一陣哄笑,等張應祥在幾名將領的陪同下上了二樓,便立時開動,一個個大聲喧嘩,猜拳喝酒,大塊吃肉,好不快活。
“呵呵~諸位父老都來了啊!”張應祥走進雅間,皮笑肉不笑。
房間內小聲議論的士紳,瞬間雅雀無聲,在孫縣令的帶領下都站了起來,給張總兵行禮。
張應祥一屁股直接在孫縣令身邊坐下,然后抬手壓了壓,“今天把大伙叫來,主要是來商議一下,如何報銷我們左軍駐防的花費。本將聽說諸位想一次性繳清,本將心中甚為感動,與將士們商議后,決定給諸位打個折,就要十五萬兩吧!”
鄉紳們險些吐血,都面露難色。此前他們已經湊了十萬兩,現在又要十五萬兩,就算家底掏光,也湊不出來。
漢川縣一年的賦稅,還沒一萬兩,這筆錢他們靠收租子,得手收多少年,才能收回來。
張應祥見眾人的表情,沒人應聲,心里不快,臉又板了起來,旁邊的部將會意,忽然站起身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盤子酒杯里酒水和湯汁四濺。
“娘個劈的,給臉不要臉是吧。十五萬兩,少一個子都不行,別把總兵的好心不當回事,今晚必須湊齊,等咱總兵改變主意,就不是這個價碼了!”
部將兇神惡煞,同時雅間的門被推開,幾個左軍士卒闖了進來,把刀拔出半截,刀身寒光閃閃,顯得殺氣騰騰。
這哪里是官軍,根本就是土匪。眾人一看,就知道今天不割肉,估計又走不出這個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