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老爺子還沒有睡,正在看電視新聞,看見常金柱進來以后就問道:“這么晚了,你早點回去睡吧。”
常金柱賠著笑臉說道:“爹,有位朋友過來探望你,你要不要見見?”
周大爺有些疑惑道:“這么晚了誰會來?”
常金柱故意賣關子說道:“等你見了就知道了。”
這時候常金柱對著門口喊道:“進來吧。”
下秒病房的門就從外面推開了,周大爺也下意識看向了門口,當看見趙山河緩緩走進來的時候,只見周大爺的表情在短時間內經歷了多重變化。
從震驚到驚喜,從驚喜再到激動,從激動又到釋然。
周大爺原本半靠在床頭,手指還搭在被子上輕輕摩挲,視線剛從電視屏幕上挪開,落在門口的人影時,先是習慣性地瞇了瞇眼。
人老了,眼神總有些昏花。
可當趙山河再往前挪了兩步,那張帶著傷卻依舊熟悉的臉徹底撞進他眼里時,周大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整個人猛地一僵。
方才還微微動著的手指驟然停住,搭在被子上的手不自覺地蜷了蜷,指節泛出些青白。
周大爺張了張嘴,喉嚨里卻像堵著團熱烘烘的棉絮,半天沒擠出一個字。
只有渾濁的眼睛瞪得比平日里大了些,瞳孔里映著趙山河的影子,滿是全然的錯愕,像是在看一件絕無可能發生的事。
這孩子……不是說……
趙山河的聲音帶著點沙啞,輕輕喊道:“周爺爺。”
這一聲像把鑰匙,猛地捅開了周大爺僵住的神經,周大爺眼角的皺紋忽然就活了過來,像被春風吹皺的湖面,層層疊疊地漾開。
他嘴角原本抿著的弧度一點點向上翹,先是微微的,接著越來越明顯,連帶著臉頰的肌肉都跟著顫了顫,眼里那層灰蒙蒙的翳氣像是被瞬間吹散了,透出亮閃閃的光來,那是藏不住的高興。
“山河,你……”
周大爺剛開口,就被喉嚨里涌上的氣嗆了一下,劇烈地咳嗽起來,胸口跟著一抽一抽的,連帶著呼吸都變得急促。
他卻顧不上這些,一邊咳,一邊揚著手朝趙山河擺,像是在催他過來,眼里的光更亮了。
趙山河快步走到床邊,想要伸手扶住周大爺,周大爺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手枯瘦得像老樹枝,指節突出,卻帶著一股執拗的勁兒,攥得不算緊,卻足夠確認。
是熱的,是活的,不是冰冷的消息里那個沒了的人。
“回來就好。”周大爺拍了拍趙山河的手背喊道。
隨后又喃喃的說道:“回來就好啊……”
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照進來,落在周大爺臉上,那原本因為擔憂而顯得格外蒼老的臉,此刻竟像是舒展了些,連帶著眉宇間的郁結都散了。
不知多了多久周大爺的情緒總算是穩定下來了,趙山河這時候才自嘲道:“周爺爺,您都說我是禍害遺千年,不會那么容易死,我這又活著回來了。”
周大爺感慨萬千道:“你小子啊,都這個時候,還能貧嘴。”
趙山河緊握著周大爺的枯瘦的手說道:“周爺爺,又讓你擔心了。”
周大爺沒好氣的說道:“唉,老了老了還要為你們這些小輩操心,我這輩子就是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