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在他漫長的生命里,早已經歷了無數的生離和死別。
他性格里的沉默寡言,冷淡無波,并不是他天生如此。
而是成長和生活,將他一點點打磨成這樣的。
如此想來,當初在尼泊爾,自己忽然問他想不想有一個家,倒顯得有些突兀冒犯了。
凌越又轉頭看了他一眼,思緒有點跳躍地想。
不應該問他想不想有一個家,應該問他想不想出家。
自我逗趣一翻,凌越掏出了之前在隕石碎片山洞里取出的那枚銅鈴,遞給張麒麟,并好奇地問:“里面明明有簧片,為什么一直沒響過?”
張麒麟的手已經換了個包扎法,只有受傷最嚴重的右胳膊還被掛在脖子上。
左手已經因為重新上了秘藥,打了夾板,而暫且得了些許自由。
張麒麟伸手接過這枚特殊的六角青銅鈴,看著上面鏤刻的青鳥圖騰,眼底是若有所思。
凌越:“……”
她發誓,這次若有所思之后,如果又是閉口不言。
她是一定不會再尊重他的個人習慣了。
好在張麒麟這次思索過后,終于開了口:“這是西王母手中的青銅鈴,與張家族長所持的六角青銅母鈴原屬一對,一靜一動,前者搜魂,后者鎮魂。”
凌越驚訝:“搜魂?”
張麒麟想了想,說:“就是定向致幻。”
凌越被說得心動了。
她把目光投向張麒麟:“對你有用嗎?”
張麒麟想說的話頓時卡在半截。
清泠泠的眸子注視著她。
意思很明顯:需要問得這么直白嗎?
凌越抿唇淺笑,從他指尖搶回了青銅鈴,又仔細觀摩查看:“它要怎么用?”
張麒麟也沒拿回來的意思,搖頭道:“不知道。”
說完,對上凌越懷疑的眼神,張麒麟頓了頓,又說:“你想知道什么,可以問我。”
臨到頭了,又補充了一句:“如果我還記得。”
所以不需要對他用青銅鈴。
事實上,即便凌越不問,張麒麟也是要說的。
他不知道自己這次離開雪山深處,是否還會漸漸遺忘在隕石碎片那里發生的一切。
他需要在開始遺忘之前,把自己的記憶盡量完整地放在凌越那里。
此刻剛在塔木陀經歷過一次失魂癥的張麒麟尚不記得。
關于他在墨脫雪山深處記憶的記錄和歸納,早在幾十年前,就在墨脫雪山一座喇嘛廟留下了后手。
張家分別建立了四個檔案館,北部在張家本部,東部為張家海外管理。
西部為茶馬宗,是張家最早研究隕石的地方,主要管理藏海花和族長的記憶,也就是墨脫喇嘛廟吉拉寺。
南部為南洋檔案館,為本家管理外家機構。
張家族長患有張家最嚴重的失魂癥,張麒麟常常會忘記這些事。
所以墨脫雪山喇嘛廟的門前,常年燃燒著三盆篝火。
這份溫暖,會讓在雪山深處經歷了漫長寒冷,剛從懸崖下爬上來的張麒麟停下腳步,選擇暫時在此處取暖。
世代傳承的“德仁”,將會在這里告訴他一切。
不過即便知道這一點,也不妨礙張麒麟把自己的記憶托付給凌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