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下兩碗餛飩!”
這時候北平吃餛飩,沒有那么多餡可以選,要么就是豬肉摻上一點蝦米皮,要么就是豬肉芹菜。
可以按碗買,也可以按兩,這個兩指的是餛飩皮的重量,一兩大概十個。
吃餛飩除了吃皮吃餡,湯也有講究,這時候時興大骨熬湯,加紫菜、蝦米皮,還有一樣是別的地方不常見的,就是冬菜。
所謂冬菜,就是用大白菜或者芥菜腌制而成,咸鮮脆爽,一咬咯吱咯吱。
掌柜的吆喝一聲,“得嘞,兩位找地方坐,這就開鍋了您嘞!”
捅開爐子,不多時,高湯已經煮沸,用笊籬抄起餛飩下進去,等煮到半透明,先準備好兩個碗,用小勺將各種佐料?到碗里,大勺子打一勺高湯澆進去,餛飩撈出來,往上面一放。
麻利的端上來,“兩位爺,您慢用,冬菜、辣椒油都擱在桌上了,我這還有芝麻燒餅,您要是想.......”
不知道為什么,這時候吃餛飩,很多人會同時來兩個芝麻燒餅。
想必是一碗餛飩吃不飽,再點一碗又舍不得,就著餛飩湯,吃兩個燒餅填填肚子。
掌柜的話音未落,突然小聲猶疑道:“林爺,是林爺嗎?”
林澤笑道:“掌柜的,別來無恙啊,我那細瓷碗還留著嗎?”
本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掌柜的紅了眼眶,跑到爐子跟前,從旁邊一個小柜里取出一物件,里三層外三層包著細布,打開來一看,正是當初那個細瓷碗。
“林爺,我多盼著能再伺候您吃碗餛飩,這物件一直都好好留著呢...”
說著,掌柜的竟然跪下咣咣磕頭,本來在包餛飩的婦女,也跑過來跪下。
鈕三兒趕緊去攔,林澤把筷子放下,“快起來,這樣讓我怎么吃?”
掌柜的才抽噎著起來,“林爺,您的恩德,我們一直不敢忘。”
“瞧你說的,我吃你兩碗餛飩,還吃出恩情來了。”
“林爺,您不知道,這幾年,糧食管制緊一陣松一陣,松一陣又緊一陣,有一次我就被逮著了,駐巡所的老總替我說話,也不管用,我說了一句,林爺也喜歡在我這吃餛飩,那鬼子就問,哪個林爺?我說還有哪個林爺,就是去了津門的那一位!結果鬼子就把我放了,打碎了我的碗,還賠了錢!”
掌柜的擦擦眼淚,“后來我就不挑擔賣餛飩了,駐巡所的老總給我找了這個攤位,我靠這個攤兒養活老爹老娘,養活老婆孩子,現如今孩子都念書進學了,林爺,要是沒有您,我早不知道做了哪里的野鬼了!”
林澤聽完也有些感慨。
這樣的世道,能庇護一個算一個,沒想到提了自己的名字就能活命,這也算被動行善積德了。
“好啊,那今天我吃餛飩可不給錢。”
掌柜的破涕為笑,“林爺,甭說吃兩碗餛飩,就是您讓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帶眨眼的!”
這掌柜的餛飩做的確實好吃,林澤吃了一碗又要一碗,末了問道:“掌柜的,貴姓?”
“不敢不敢,小姓侯。”
“鈕三兒,紙筆伺候!”
鈕三兒去旁邊鋪子里討來紙筆,林澤揮毫潑墨。
“餛飩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