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白看到老婦人又在那里難過,咧嘴一笑,說道:“我這不是還有您嗎,我可是您娘家的侄孫,血脈親著呢!”
老婦人聞言,眉頭舒展,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說道:“對,對,對!”
她隨即走過去,重新撿起菜刀剁起了肉餡,聲音踢踢踏踏,如馬蹄奔騰激響,下刀飛快。
老婦人今天很高興,很有談興,不停對許青白問這問那,又是一陣啰嗦嘮叨,都是些長輩對晚輩的囑咐。
許青白耐心地一一聽著,他記得,從小到大,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被人嘮叨過了。
梅園里的龍老頭是個悶葫蘆,跟他說不到兩句。
龍行舟此前在梅園里一直是以大黃的形態出現,他能聽見許青白說話,但卻沒有開口說過話,兩人根本無法交流。
丫頭黃雅倒是與他無話不說,但大家都是同齡人,不會像今天這個老婦人這般嘮叨個沒完。
他有些喜歡現在灶房里的感覺,那是一種有些久違的感覺,心里暖暖的。
很多年前,那時,他還在西北那邊,那時,他的父母都還在。
父親站在床下,他站在床上,他雙手牽著父親,在床上玩著跳高高,嘴里吆喝得震天響。
那時,平日里嚴肅的父親,耐著性子陪著他玩耍,而嫻靜的母親則坐在床頭,在一旁地納著鞋底。
那時的母親就是眼下老婦人這般模樣。
她嘮叨著父親,讓他在衙門里別太累,別太拼,每天早點回來吃飯!
她嘮叨著許青白,讓他別跳那么高,別蹦得那么撒歡,小心掉下來摔著了!
能被人嘮叨,便還有人惦記著你,對你放心不下!還有長輩嘮叨,你便終歸還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風雨路上,就總還有一盞燈為你亮起,等著你哪天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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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老一少早早地吃完了這頓異常豐盛的午飯,許青白被逼著灌下了幾大碗雞湯。
老婦人看著此時癱坐在旁邊,鼓著個肚子,打著飽嗝的許青白,頗為滿意,她笑得很欣慰。
許青白忙著消食,老婦人忙著將趕工鹵好的牛肉等熟物,都用油紙替許青白包了起來。她又端來一杯熱茶,催著許青白趁熱喝下,好解解油膩。
許青白哭笑不得,有氣無力地指著自己肚子,把老婦人逗得前仰后翻。
許青白動身時,老婦人又匆匆跑回房里,出來時,手里多了一個用藍色手帕包著的包裹,手帕有點泛白,但里面少說得有十兩銀子。
老婦人不由分說地塞進許青白包袱里,溫言細語地說道:“張奶奶平時也沒什么花銷,留著這些黃白之物沒個用處。”
眼看許青白死活不要,她又馬上變臉,不耐煩地說道:“不許再拿出來!你要是認我這個奶奶,就給我乖乖收下了!”
許青白幾番推脫不掉,眼看著就要惹老婦人生氣,便只得恭敬不如從命。他收下銀子,對她道:“那等下次路過,再來看您!”
老婦人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連連點頭,笑道:“好,好,好,我買幾只小雞,幫你喂著!”
許青白看著笑聲爽朗的老婦人,先是懵了一下,隨即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老婦人催著許青白快點上路,她說她還要去城隍廟,去添點香火,再燒三柱高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