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是一年多以前,新進郡尉府當差的,一年多來,耳濡目染,對那群同僚也是知道一些習性的...今天上午,許大人與我們那位畢郡尉的對話,我當時在就在旁邊,聽得清楚。許大人當時懷疑是不是咱們衙役作案,我現在也不敢斷定說是,只過來說一件事兒...”
許青白鄭重問道:“什么事兒,你說!”
董杰說道:“昨天晚上,我們班房當差的林班頭,哦,就是今天上午挖到那盒銀子那位,上半夜里被畢郡尉叫了出去,兩人在外頭嘀咕一陣后,林班頭叫上了當時班房里的另外幾個人,出去了一趟,來回大約有個把時辰之久...”
許青白低頭不語,他在計算著時間,半響,他抬起頭,問道:“什么時候的事兒?”
董杰說道:“大約是戌時。昨晚輪到我們當差,可外面刮風下雪的,誰也不愿意出去轉溜,于是林班頭便跟那幾人躲在班房里喝酒。我這人不好酒,也跟他們混不到一堆去,沒叫我,我也不樂意湊過去參加。我想著他們都開始喝酒了,估計夜里也沒什么事兒了,便準備在班房里面湊合著打個盹。那畢郡尉進來的時候,恰巧我剛剛躺下,當時還想著要受一番責罵,但畢郡尉進來后一副神色匆匆的樣子,明明瞧見我了,卻沒顧得上責罵我...”
許青白點點頭,按照董杰所說的這些,時間都對得上。
昨晚他們從珠玉樓出來的時候,天剛剛黑沒多久,正是酉時已過,初入戌時的樣子。
如果許青白他們前腳剛走,田伯晉和畢鵬飛也沒有在珠玉樓流連,后腳跟著離開,那他們回去的時候,應該正是戌時。
再結合到先前小姑娘馮蜜所說,當時她躲在地窖里,正是要被爺爺奶奶催促著上床睡覺的時候,也正是那一眾衙役短暫離開的戌時。
將這些支零破碎串在一起,事情便仿佛頂針續麻般得首尾銜接上了,真相似乎正在被慢慢揭開...
許青白不敢大意,轉頭看向一旁的那位張監軍。
張監軍上午在馮家院子里發了火,如今余威還在,便從許青白手里接過活兒,詳細詢問了一些細枝末節的問題。
他本就是辦案審問的內行,這一點,似乎絲毫不比他喝花酒猜拳摸手的本事兒差。
面對這位張監軍各種刁鉆的提問,董杰均能說出個子丑寅卯來,一番說辭,前后比對,并無沖突矛盾之處。
隨后,張監軍轉頭對著許青白點點頭,示意無需再多問了。
最后,許青白還是問了董杰一個問題:“為何要選擇幫我們?就為了今天畢鵬飛那一巴掌?”
董杰想了想,搖了搖頭,說道:“是也不全是!我也知道今天這樣做,可能一個不好,就會引火燒身。但是,我忘不了替那兩位老者收尸時的慘狀,忘不了揭開地窖蓋子時,那個小姑娘望著我的眼睛...人嘛,畢竟還是要有些良心的,雖然這個世道不怎么樣,但見著了不平事兒,總還想管上一管。不管自己能力是大是小,但這并不妨礙分清是非。”
董杰有些自嘲地說道:“如果說是因為今天那一巴掌而耿耿于懷,我才跑來給幾位大人通風報信,也不對!人在屋檐下,為了生活,到了哪里都得受氣,既想讓別人賞口飯吃,又想把腰桿挺得筆直,這世上沒有這樣的事兒...所以,懷恨、惱怒談不上。但如果硬要說這事兒跟那一巴掌有關,也沒錯!可能正是因為那一巴掌,不偏不倚地打在我的良心上,把我給打醒了吧...”
董杰此時似有解脫,笑著說道:
“我回來當衙役前,也曾是一位血氣方剛的漢子...”
許青白驀然抬頭...
董杰變得有些靦腆,伸手指了指北方:
“大越邊軍,青鋒營...”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