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背上,許青白伸出一只手,問道:“董姑娘可會騎馬?”
董珠兒哭聲才歇,正伸手擦拭著淚痕,聞言抬頭,見到許青白此時高坐馬上,伸手相邀,不禁俏臉微紅。
許青白見此,笑著說道:“江湖兒女,不必拘泥!”
董珠兒這才輕輕點頭,伸手握住了許青白的手,費力攀爬到馬背上,坐到了許青白的后面。
許青白彎腰輕輕拍了拍座下那匹涼州大馬的馬脖子,小聲說道:“馬兒啊馬兒,走咯,咱們帶著董姑娘回去找楊老頭...”
馬兒如有靈性,打了個響鼻,隨即開始踱步,朝著來路返回。
坐在后面的董珠兒身子一晃,就要坐立不穩,她下意識地伸手,輕輕扶在了許青白腰間。
兩人一馬,就此緩緩消失在了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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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青白帶著董珠兒又路過當日寒鴉驚起,老嬤嬤幾人暴尸荒野的地方。
他提韁勒馬,下馬后又將董珠兒扶了下去。兩人一前一后來到路邊,跟在后面的董珠兒早已紅了眼眶。
等看到路邊雜草叢中的那具無頭尸體時,董珠兒再也抑制不住,不顧滿地荊棘,一頭撲到了老嬤嬤的尸體上,泣不成聲。
許青白雖然對這位老嬤嬤一直都抱有成見,但看到董珠兒此時傷心欲絕的模樣,心里終還是有些戚戚然。
老嬤嬤雖然有些自私又工于心計,但正如當日她相邀許青白時所言,這或許也是形勢所逼,由不得她不小心翼翼。
許青白見董珠兒真情實意的感情流露,猜想這位老嬤嬤可能對外人尖酸刻薄,但與董珠兒的感情應該是極好的。不然,回來的路上,董珠兒也不會央求著帶她回到這兒!
時隔不久,許青白再次看到董珠兒哭成了個淚人,頗有點手足無措的感覺。
昨晚,他從死人堆里將董珠兒抱出來時,原本以為她是一個性格剛毅、不輕易表露情緒的女子,誰知心力交瘁之下,也是一個愛哭鼻子的女子。
許青白緩緩開口,溫言勸說道:“董姑娘,老嬤嬤是為了你才丟了性命,如果她在天有靈,知道你脫離虎口已然化險為夷,應該能夠含笑九泉了!”
豈料,許青白這一句剛出口,董珠兒“汪”的一聲,哭得更大聲了。
許青白立馬意識到了言語的不妥,像他這般勸人,豈不是越勸越傷心。
他心里不禁暗罵了自己一聲,硬著頭皮,再接再厲道:“董姑娘,如今天色不早了,我來搭把手,咱們還是早些將老嬤嬤埋了吧...”
說到此處,董珠兒這才緩緩止聲。她求著許青白將她帶來此地,心里想的,也是要替老嬤嬤收尸,不忍讓這位看著她長大,又一直對她視若己出的老嬤嬤,死后還要在這荒郊野嶺,飽受蛇蟲蚊螞的啃食。
兩人隨后一起將老嬤嬤尸體抬到離路邊不遠的一棵大樹下。地方是董珠兒挑的,說是老嬤嬤能在這兒看到不遠處的大路,人來人往,才不會覺得太過孤獨。
許青白幫著刨了一個坑,泥土堅硬,挖得有些辛苦。
董珠兒見土坑深度已經過膝,不忍再讓許青白費力,小聲說道:“許公子,可以了...”
許青白瞧瞧土坑也還湊合,便點點頭,出來后,合力將老嬤嬤的尸體抬入坑中,擺放妥當,退到一旁。
董珠兒將老嬤嬤尸體上的衣服理了理,又從包裹里拿出那顆頭顱端正放了回去,她無比眷戀地看了又看,這才被許青白勸了出來。
兩人隨后一起填土,壘出了一個半人高的小土堆,董珠兒一雙白白嫩嫩的柔荑,早已變得滿是黃土,就連指甲縫里,都是漆黑一團。
她跪在墳頭,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嘭嘭嘭”三聲,結結實實撞在地上,讓許青白看著都為之頭皮一麻。
董珠兒久久地跪在地上,似在低聲囈語,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嬤嬤,你安心走吧,珠兒會在這個世上,好好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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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天剛亮,正在院子里悠閑抽著旱煙的楊十安,吞云吐霧間,趕緊伸手擦了擦老眼,他看了又看,他這才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楊十安趕緊擱下手中那只煙桿,開門迎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