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本是出于好心,卻不料被許青白拿來話里話外揶揄了一把,若是換作旁人,恐怕早就要吹胡子瞪眼了,但老者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道:
“不愧是宋夫子的門生,這論道辯經的本事兒,還真是一脈相傳!”
許青白見老者主動提及先生宋景,佯裝不知,詫異問道:“前輩認識我家先生?”
其實,許青白又哪里會不知!甚至就算老者不提,他待會兒也要搬出這層關系來,拉拉人情!
許青白已經從慕容彩鳳那兒,將老者的底細全盤打聽了出來。因為慕容彩鳳執掌過牙門院的緣故,她所知道的一些內幕自然要比其他人多一些。而慕容彩鳳對于許青白,又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如同倒豆子般,一股腦全給抖摟了出來!
老者姓余,名仙橋,他并不是皇室中人,但不知從哪一代開始,便成了大匈王朝的皇家供奉。
最近這百年來,他雖已經退居幕后,輕易不出來露面,但卻是定海神針一般的存在。
他默默地注視著王朝所經歷的每一場風波,確保這艘巨艦永不沉沒。
這邊,老者見許青白裝模作樣,也不點破,回答道:“老朽與宋夫子倒是見過幾面!一次是對弈,連贏了他七局!另一次是如今天這般圍爐煮茶,哈哈,毫無雅趣,無甚滋味!”
許青白笑道:“先生棋力、茶藝皆稀疏平常,這也倒在情理之中。”
老者微微仰頭,似陷入某個回憶,說道:“不過,還有一次與他坐而論道,你猜怎么著?我竟不敢吱一言,唯恐驚擾了圣人高論...”
許青白笑了笑,一切盡在不言中,剛才那句話是怎么說的來著?“情理之中”嘛!
老者接著替許青白續上了一杯,這次倒沒有急著勸許青白喝下,說道:“所料不錯的話,你應該見過慕容彩鳳那丫頭了吧,她是不是已經把老朽的底兒都給漏干凈了?”
許青白反問道:“何以見得?”
老者說道:“如果沒有女大不中留的那個丫頭片子在其中里應外合,你又怎么找得到這里來的?”
許青白見瞞不住,便索性說道:“余先輩火眼金睛,晚輩這點小伎倆,倒讓您見笑了...”
“說吧,有什么事兒,接下來還有什么打算?”老者點頭,敘完了舊情,接下來可以開門見山了。
許青白原本還想著一步一個腳印,久久為功,不料卻被對方一下子給拆穿了,立馬有點被動,他重新整理了一下措辭,開口說道:“慕容栩德不配位,品行不端,可禪之...”
老者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變化,笑著說道:“哦?怎么你一個大越的將軍,管起我們大匈自己的事情來了?哦!老朽差點忘了,如今你手握四萬精兵逼宮,有這個底氣!”
許青白自顧自地說道:“慕容栩野心勃勃,只要他在位一天,兩朝打來打去,百姓將永無寧日...”
老者搖搖頭,打斷道:“大匈自建朝以來,南下便是既定的國策,也不存在慕容栩野心勃勃的問題,這就像是俗世間兩戶吃不飽農戶,為了田邊土角爭得不可開交,無非是為了多割兩條谷穗,少挨一頓餓!”
許青白說道:“北邊的百姓是人,南邊的百姓也是人,在誰來挨餓這件事情上,不能厚此薄彼!田邊土角該是誰的就是誰的,今日南邊讓你一尺,明日北邊或許又要窺視一丈,何時才是個頭!”
老者說道:“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我都已是山上人,又何必插手俗世王朝間的爭斗?”
許青白說道:“山上人也是從山下來!每個人的家國情懷總還是有的,不然想必余前輩也不會呆在這大匈皇宮里,一住就是上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