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馮坤天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更加沉重:“但壞消息是,水資源出了大問題,而且是非常嚴重的問題。”
這突如其來的轉折,像一根尖銳的冰錐,瞬間刺破了剛剛因食物有望而升起的那一絲微薄的暖意。
剛剛松弛些許的心弦驟然繃緊,幾乎能聽到咯吱的聲響。幾人的心猛地一沉,直墜下去。
他們都是經歷過那么多場天災的人,比誰都更深刻地明白一個殘酷的道理:在生存的底線掙扎時,在某些絕境下,沒有水遠比沒有食物更加可怕。
斷糧或許還能掙扎數日,而斷水的危機,往往意味著更快速度的生理崩潰、精神瓦解,以及隨之而來、更加赤裸和殘酷的爭奪。
李淡眉頭緊鎖,相較于其他人的瞬間失色,他強自保持著冷靜,迅速抓住了問題的關鍵點追問:
“具體是什么問題?是水源被污染了,還是水源枯竭了?或者……兩者都有?”他的聲音沉穩,試圖在混亂中理出頭緒。
馮坤天投去一個贊賞的眼神,在這種時候,清晰的思維尤為可貴。他詳細解釋道:
“兩方面問題都很突出,形成了惡性循環。首先是被污染,而且不是一般的臟。好幾口支撐著基地重要區域的水井,打上來的水都渾濁不堪,像泥漿一樣,肉眼可見摻雜了大量細微的泥沙、不明雜質,甚至還有一些說不清的絮狀物,顏色發黃發暗,幾乎無法直接使用,連洗漱都嫌硌人。”
王喜聞言,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隨身攜帶的小包,里面有些零碎材料,他插話道,語氣帶著一絲技術性的考量:
“如果只是泥沙和物理雜質問題,我們或許還可以想辦法克服。利用手頭能找到的材料,比如多層紗布、木炭——最好是燒制過的活性炭,實在不行普通的炭碎也行——再加上清洗過的細沙和石子,理論上可以制作多層簡易過濾器。將水初步過濾后,再放入容器里靜置沉淀至少一個晚上,使用時無論如何務必徹底燒開沸騰,這樣層層處理下來,應該能解決最基本的飲用和少量清潔需求。雖然麻煩,但至少有條路子。”
馮坤天深深地嘆了口氣,那氣息里充滿了無力感,他搖了搖頭,打破了王喜提出的技術性希望:
“如果僅僅是被污染,那確實還算有辦法可想,無非是費時費力。但更棘手、更致命的是第二個問題:水源本身在枯竭。那場該死的沙塵暴帶來的巨量泥沙,不僅污染了水井本身,更嚴重的是,它改變了一些地方的地表結構,掩埋甚至徹底淤塞了好幾個重要的地下水脈的天然出口和滲透層。現在,好幾口主要水井的水位都在急劇下降,出水速度慢得嚇人,甚至有的深井已經完全打不上來一滴水了。基地那本就脆弱的集中供水系統,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壓力,隨時可能癱瘓。”
這句話,像一塊千斤重的巨石,毫無花巧地、重重地砸在了每個人的心頭。屋內陷入了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變得清晰而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