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一出,眾人都默了一下。火堆噼啪作響,林間的風輕輕拂過,仿佛也停下來聽了這句意味深長的話。
“好了,都早點休息吧。”李漓補了一句,語氣平靜,卻有種說不出的篤定。
蓓赫納茲轉身走向烏盧盧,一把拍在她肩膀上,仿佛想要拎小貓,說道:“聽見沒?花臉的,你該睡覺去了,別賴在這里。”
“要你管!”烏盧盧瞪著眼,竟然用一口流利的漢語懟了回去,語法、語氣、咬字都一絲不差,堪稱完美。
雖然蓓赫納茲根本聽不懂她說了什么,但那口氣叫她下意識皺了眉。李漓坐在一旁看著,只覺得這場景好笑得緊,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幾乎要把人笑進草堆里去。
風越來越柔,天色也慢慢暗了下來。就在這異域林帶的邊緣,火光、笑聲、語言與疲憊交織成一團熱氣騰騰的篝火,撐起了這群流亡者最樸素、最踏實的家。
旅途并不總是順利。一次過河時,雪橇陷入泥沼,眾人合力拖拽,泥水四濺,蓓赫納茲滿身狼狽地罵道:“這鬼地方,連泥都不像泥!”烏盧盧卻在一旁玩得不亦樂乎,邊潑水邊笑:“烏盧盧……濕!好玩!”
林地終于出現在地平線上。矮樹漸高,枝葉蒼翠,空氣中彌漫著松脂的香氣,鳥鳴自林中傳來,如遠方的召喚。凱阿瑟輕聲呢喃:“南方……近……”
穿越努納維克高原,他們已跋涉近一月,約一千五百公里。沿著哈德遜灣北岸,隊伍徒步前行,以狩獵為生。大地如沉睡巨人的掌心,馴鹿群如黑點般在地平線上流動。幾頭被獵中,肉質鮮嫩,凱阿瑟教他們用樹脂和青煙熏制以防腐。
寒地獵狐隨處可見,那些灰白小獸閃爍于灌木間。烏盧盧用自制陷阱逮住一只,高興得直蹦:“烏盧盧……毛暖!”她將狐貍皮纏在脖間,如披巾一般在營火旁跳舞。
白夜漸趨尾聲,太陽低懸不落,如一只不眨眼的冷目,讓人難眠。赫利抱怨:“這鬼天氣像盯梢的神靈,連夢都被它照化了。”
凱阿瑟的野外直覺屢次救了眾人。她辨識雪中暗流,識別冰下裂縫。一日突遇風雪,她低聲警告:“神靈藏夢……”眾人隨她躲入一處矮丘洞穴,風聲如萬狼齊嚎,皮革獵帳在風口震顫如鼓。
夜里,凱阿瑟與烏盧盧相對而坐,火光映在她的臉上如淚痕:“德納……森林……抓……北……冷……”烏盧盧緊握她的手,輕聲:“烏盧盧……姐妹。”那一刻,兩位異族女子的心真正連在一起——凱阿瑟終于放下防備,稱李漓為“土地的解碼者”,她相信這名外族男子身上帶著“南方智慧”。
深秋的清晨,陽光如金縷般灑在大地上,給世界披上了一層金色的紗衣。他們一行人正在這片廣袤的原野上前行,突然,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大群馴鹿,它們如同洶涌的海浪一般奔騰而來。這是一幅令人震撼的畫面,上千頭馴鹿如同一股巨大的洪流,蹄聲如雷,大地都在它們的奔騰中顫抖著。塵雪被它們揚起,在空中形成一片白茫茫的霧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