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遙遠的地方,烏拉爾—烏古斯的殘部,大約有兩千多人,此刻正處于極度的恐慌和絕望之中。他們親眼看到可汗的頭顱像熟透的果實一樣滾落雪地,世子的喉嚨被無情地割斷,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音。那曾經高高飄揚、象征著他們信念的旗幟,也已被無情地斬斷,碎成一片片隨風飄散。這些殘兵敗將們深知,作為失敗者,他們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尊嚴和榮耀。在這片廣袤的草原上,只有強者才能生存,而他們顯然不再是強者。于是,他們按照古老的草原規矩,默默地放下手中的兵刃,褪去身上的甲胄,單膝跪地,雙掌緊緊摁在雪地上,低下頭,一言不發。這并非是一種屈辱的投降,而是在草原的神祇面前,對新的主宰表示出的一種臣服和敬意。他們用這種方式,承認了對方的強大和權威,也接受了自己的失敗。這是草原上的生存法則,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盧切扎爾緩緩勒住韁繩,烏騅穩立于雪丘之上。她身形挺拔,如一尊寒鐵鑄就的雕像,披風獵獵,冷光映面。她的目光沉靜,仿佛能穿透風雪,逐一審視那些單膝跪地的俘虜——他們的目光不敢直視,頭顱低垂如風中殘草,而她的神情卻未帶一絲惻隱,只有一種如烏拉爾山脊般冷峻的判斷刻在她的眉眼之間:誰能留下,誰必須埋葬。
沉默良久,盧切扎爾緩緩舉起右手,聲音在風中平穩卻不可違逆:“收編這些戰士,賜他們干凈衣物與食鹽,安置傷者,解去枷鎖。將他們的牲畜與軍資一一清點,按戰功分配。讓他們明白:從今日起,他們不再是敵人,而是我們的血肉,是我們新秩序的種子。”
盧切扎爾的聲音逐漸高亢,如滾雷在雪谷間回響,帶著熾熱的信念與不容置疑的威嚴,直貫云霄:“我們的旌旗,將再次插遍草原!而他們——”她手指那些剛剛放下武器的戰俘,目光如炬,冷峻堅定,“將隨我們征戰四方,重建我們失去的一切,替那些倒下者完成未盡的誓言!”
烏拉爾山南麓的雪原在冬日的暮色中沉寂,寒風如刀,卷起殘雪與血泥,天地間仿佛只剩一片刺骨的肅殺。馬蹄踏碎冰面,沉響如戰鼓擂動,低沉而震撼,似在為即將到來的宣言鋪墊。北風呼嘯而至,裹挾著凍土與松脂的氣息,撕裂了空氣的死寂,仿佛連草原的靈魂都在這一刻屏住了呼吸,等待那注定要鐫刻于史冊的瞬間。
盧切扎爾立于高丘之上,黑馬在她身側噴出團團白氣,霜白的斗篷被風雪與血跡染得斑駁,宛如一幅戰火淬煉的畫卷。她的身影孤傲如寒峰,目光卻如烈焰,穿透風雪,直刺無垠的東方草原。她的士兵與新降的基普恰克-烏古斯人圍聚在她四周,盔甲上凝著冰霜,眼中卻燃著未熄的戰意。火光搖曳,映照著他們的面龐——疲憊、堅韌、還有一絲對未來的茫然。
話音一頓,天地仿佛凝固。盧切扎爾緩緩轉身,目光如刀鋒般掃過眾人,穿越風雪,落在遠方那片冰封的草原上。她深吸一口氣,胸膛微微起伏,聲音低沉卻如雷霆般炸響:“如今,我們已越過烏拉爾山!這片古老的東方草原——沒有保加爾!”
此言一出,宛如霹靂裂空,擊中了每個人的胸膛。士兵們的眼神驟然一震,無論是追隨她多年的保加爾戰士,還是剛剛歸順的烏古斯降卒,皆露出錯愕與不解。保加爾,這個承載了盧切扎爾血脈與榮耀的名字,此時此刻,竟被她親口否定!契特里握緊戰斧,刀疤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列凡的手停在劍柄上,眼中閃過一絲迷霧;巴特拉茲瞇起眼睛,似在揣摩盧切扎爾的話中深意;就連努瑞達,站在一旁,手中的骨哨也微微一頓,目光如冰湖般深邃。風雪似乎也感受到這股震懾,風聲低吟,雪花旋舞,天地間一片肅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著盧切扎爾的下一句話,等待著她揭開這突如其來的宣言背后隱藏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