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奴倏地站起,指尖搭上劍柄,動作輕卻充滿殺意。李沾也猛地轉頭,手探向腰間匕首,眼中神色一緊,兩人交換了一個警覺的眼神,空氣瞬間繃緊如弦。
“砰!”房門猝然被撞開,木板猛地砸在墻上,門扇震得抖了一下,碎屑四濺。門外,一個富態女子狼狽沖入,毫無敲門也無半句招呼。她不過二十五六歲,膚色如蜜蠟般溫潤,原本端莊的面容此刻寫滿驚懼與絕望。她身穿華美的波斯綢袍,衣襟上金線獅紋隱約,頭紗凌亂披散,玫瑰精油的香氣尚未散盡,卻早已掩不住汗意與倉皇。她死死拉著一個七八歲的女孩,瘦弱的孩子穿著一件破舊羊毛斗篷,臉上糊著風塵與淚痕,眼睛又黑又大,驚懼中卻沒有哭出聲。
那少婦毫無猶豫地將孩子推入屋內,女孩跌跌撞撞撲進房中,踉蹌幾步險些摔倒。還未等兩人開口,女子便猛地轉身,長裙在空氣中甩出一道急促的弧線,她幾乎是奪門而去,踩著樓板狂奔下樓,腳步聲遠去如箭。房內瞬間沉寂,只余那孩子的喘息與門外急促回蕩的回音,空氣中玫瑰香料混合著冷風,仿佛還有她殘留的體溫和驚懼。
李沾率先反應過來,幾步上前,一把扣住女孩纖細的手臂:“誰?她是誰?把你扔在這干嘛?”
女孩小手冰涼如雪,劇烈顫抖著掙扎,力氣卻微弱如雛鳥,李沾手中卻已感受到她的恐懼如火焰蔓延。
李沾皺眉,正欲伸手拉開房門,卻被觀音奴一把按住手腕。
“別動!”觀音奴聲音低沉,語氣如鐵。觀音奴半側身貼近門縫,耳朵貼著冰冷的木板,眉心越蹙越緊。她低聲道:“不對勁,聽外頭!”
李沾屏息。門外風雪呼嘯中,隱隱傳來馬蹄踏雪的黏滑聲,還有士兵怒斥的粗野嗓音。鎧甲撞擊、犬吠、號角隱現……像一張無形的網正從樓外迅速收緊。
觀音奴目光閃動,聲音更低:“有人在搜樓。”
李沾不再言語,臉色變得凝重。他退了一步,眼神落在那個女孩身上。
女孩仍縮在角落里,睜大眼睛,黑得發亮的瞳孔倒映出燭火的微光,卻一聲不吭。她的唇緊緊咬住,指尖因用力過度而泛白。盡管身處險境,她沒有哭,甚至沒有哀求——她只是靜靜看著,仿佛習慣了被拋棄,也習慣了恐懼。
片刻之后,樓下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如油鍋炸裂般喧騰。怒吼、驚叫、咒罵交雜成一團,仿佛整座旅館瞬間被卷入風暴。“抓住了!別讓她跑!”“攔住樓梯口!”士兵們的鐵靴重重踏上樓梯,木板“咯吱”作響,仿佛在呻吟。夾雜其間,是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和男人驚怒的咆哮。
“那好像是個宮女!”一個慌張的路人在門外驚呼。
“看樣子像是拜火教的人!”另一個聲音附和,聲音顫栗卻藏不住好奇。
“王命嚴拿!”第三個聲音像是巡官,語氣冷峻,仿佛在宣讀某種必殺的罪狀。
隨即傳來幾聲粗魯的笑聲,士兵嬉皮笑臉地喊:“小娘們兒,跑啊——繼續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