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阿瑟卻堅定地搖頭,聲音低卻固執:“在我們德納人中,為神獻祭親人,是最古老的儀式。我沒有親人可獻,只能獻我自己。您……就收下吧。”
李漓頭都疼了,心里像被一根鹿骨攪了一圈,忍不住大聲吐槽:“傳統?你們德納人傳統里,神還收活人祭?”
李漓深吸一口氣,努力放緩語氣:“聽我說,咱們不搞這些。咱們不燒人,也不埋人,更不拿人換神恩。你要找親人,我陪你一起找,好不好?”
凱阿瑟終于沉默了幾息,眼中的狂熱漸漸褪去,只剩一層淡淡的濕意。她猶豫片刻,終于輕輕起身,抱緊那串項鏈,低聲說道:“大神……謝謝您的慈悲。”
李漓當場愣住,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瞬間崩潰:“慈悲?慈悲你個大頭鬼——你該慈悲我才對!這日子……都快按神話劇本拍了!”李漓一屁股坐下,捧著碗嘆氣,只覺自己下一幕就該登天飛升了——或者直接被刻在巖壁上當圖騰。
美洲原住民當中,只有烏盧盧知道真相。這個小丫頭從一開始就明白,李漓根本不是神。她見過“神”長什么樣——在格陵蘭南部的諾斯人殖民地,到處都是這種“神”:穿奇怪衣服、手持鐵器、駕著大船遠道而來的陌生人。他們來自那片遙遠的亞歐大陸,帶來火藥、斧頭、盔甲,還有一堆誰也搞不懂的古怪習俗。他們不是神,只是來自別處的凡人。
烏盧盧很聰明,她知道在這個部落里,說“漓不是神”就像在干草堆里點火,在熊窩里唱反調——不是揭示真相,而是自找麻煩。人人都在膜拜李漓,此刻說實話,不叫清醒,叫找孤立。而烏盧盧不想孤立。她是外來者,她需要歸屬感,需要朋友。所以,她一眼就看穿了李漓的“神格”,卻從不說破。
于是烏盧盧選擇另一種方式:保持沉默,偶爾調侃。這天黃昏,湖邊泛著金紅的光,她蹦蹦跳跳地跑到李漓身邊,仰起頭,雙手合十,板著臉故作虔誠地念道:“漓——神慈悲!賜我一塊牛肉吧!”
李漓正坐在火邊削著獸骨,聽得一愣,轉頭看她,隨即笑著罵了一句:“又來!小丫頭,別學他們那一套神神叨叨的。”
烏盧盧吐了吐舌頭,狡黠地一笑,眨著眼睛小聲回道:“我才不信你是神呢。但他們都信啊……我要是說‘你不是’,就沒人帶我玩了。”她語氣輕松,神情坦然,卻句句是實話。
李漓輕笑了一聲,伸手揉了揉她亂蓬蓬的頭發,聲音里透著一絲感慨與釋然:“謝謝你,烏盧盧。至少你還肯像從前那樣跟我說話。”
烏盧盧咯咯笑出聲,在他旁邊一屁股坐下,接過一塊牛肉,啃得歡快,一邊含糊不清地念叨:“神吶,賜福我吧——快幫我繁衍后代吧!不然我們這些會制作小工具的人類,真的要滅亡了!”
李漓一口氣差點沒噎住,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擺手趕烏盧盧:“你這丫頭,又來了,快拿著你的牛肉,給我滾!”
烏盧盧嘻嘻一笑,一邊嚼著肉一邊咕噥:“神說話了,我要把這句寫進預言里!”李漓瞥她一眼,無奈地搖頭,嘴角卻微微上揚——在這荒誕的“神劇”里,至少還有一個人,沒把他當真。
營地中央,一處簡易的“攤位”格外熱鬧。那是阿涅賽的“畫坊”——她用幾根木棍和獸皮搭起小棚,棚頂覆著樺樹皮,既擋風又遮雨。棚子里堆滿了獸皮紙、炭筆與染料,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顏料的混合氣味,仿佛在這片原始大陸上,悄然滋長出一朵異域藝術之花。
阿涅賽,本是遠方而來的女畫家。她擅長用畫筆捕捉部落的日常:湖水的波瀾、牛群的雄姿、族人的勞作、祖靈的神龕……但最近,她的畫已不再是單純的藝術品,而是部落最炙手可熱的“護身符”。為何?只因她專畫——李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