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他們的意。”李漓答道,語氣冷硬如鐵,“愿意跟上的,就帶上。其余的——留給他們自己選擇。”
話音落下,李漓已率先邁步。靴底碾過血跡,發出沉悶的“咔嗒”聲,每一步都堅定而沉重。煙霧在他身后翻卷,火光在他背影上投下一道拉長的暗影,仿佛一柄直插大地的利劍,帶領眾人走向叢林深處那條隱秘的退路。
隊伍迅速匯合,像潮水般從廣場潰亂的人潮中擠出,奔向城外。奇琴察伊已徹底淪為血火煉獄:野牛的狂吼、火焰的噼啪、碎裂的陶器聲與人群的哭喊交織在一起,匯成一首末日的交響。驚惶的民眾四散奔逃,尖叫與哀嚎此起彼伏,塵土翻涌,腥甜的血氣與焚香的余香混雜在一起,令人窒息。
然而,這支隊伍才剛剛踏出沒多遠的距離,甚至還沒有完全鉆入叢林的深處,僅僅只是剛剛到達叢林的邊緣地帶,那茂密的樹木所投下的斑駁樹影,才剛剛給他們帶來一絲難得的涼意時,突然間,一陣異常密集的“嗖嗖嗖”破風聲,如同無數條毒蛇同時吐信一般,在空氣之中驟然炸響!
這陣破風聲來勢洶洶,異常尖銳,仿佛是從地獄之中傳來的惡鬼咆哮,讓人毛骨悚然。就在這一剎那間,無數支箭矢如同暴風驟雨一般,鋪天蓋地地呼嘯而至!這些箭矢的速度極快,如同閃電一般,瞬間劃破了夜幕的黑暗,攜帶著令人膽寒的死亡寒光,狠狠地釘入了周圍的樹干和地面之中!
那些古老而粗壯的樹木,在這陣箭雨的猛烈轟擊下,發出了“咚咚”的巨響,木屑四濺,如同雨點一般紛紛灑落。而有幾支箭矢更是擦著戰士們的耳畔疾馳而過,帶起了一道道炙熱的風痕,甚至在他們的臉頰上留下了絲絲血痕。
有人悶哼一聲,顯然是被箭矢擦傷了,只見他的肩頭被劃開了一道淺淺的傷口,鮮血順著他的手臂緩緩流淌而下,一滴一滴地落在了滿地的落葉之上,仿佛是這無盡夜色中的點點淚痕。
眨眼之間,原本還算空曠的地面上,已經密密麻麻地布滿了豎立著的箭桿,這些箭桿的黑曜石箭尖閃爍著森冷的幽光,就像是一排排猙獰的獠牙,無情地展示著追兵的兇殘和冷酷。
“怎么回事?!”格雷蒂爾怒吼,聲音如北地狂風般粗獷。他猛地揮斧,將一支迎面射來的箭矢劈成兩截,木屑飛散,箭頭墜地時仍帶著余勢,滾入草叢。他滿臉塵土與血污,胡須顫抖,雙眼圓睜如熊,死死盯著身后逼近的火光。
“是托爾特克軍隊!”蓓赫納茲冷冷開口。她半蹲在地,彎刀在手中反射著火光,眸色卻冷冽如冰。她伸手拾起一支深深嵌入土里的箭矢,羽尾上清晰繡著托爾特克的豹斑紋。她的嘴角微微一抽,眼中閃過一絲不屑與怒火:“他們背信棄義……伊什塔爾那毒蛇一樣的女人,從一開始就把我們當棋子。”
蓓赫納茲的話音剛落,前方叢林的黑暗中驟然亮起一排火光——那是托爾特克戰士們點燃的火把。橙紅的火舌舔舐著夜空,映照出他們密集的身影,如同一堵逼近的石墻。火光下,鷹戰士們的羽冠獵獵作響,羽毛在夜風里抖動,仿佛一群振翅欲撲的猛禽;豹斑戰袍在火焰中鼓蕩,斑紋如活物般蠕動。長矛森然如林,黑曜石矛尖閃爍著冷冽的光,仿佛每一支都嗜血待飲;豹戰士們則低吼前行,面孔涂滿猩紅與黑色的戰妝,眼睛赤紅如野獸,手中緊握銅盾與爪鉤,腳步碾碎落葉,發出“沙沙”的低鳴,聲如叢林里的掠食者。
托爾特克戰士們的陣列從煙霧與血霧中壓迫而來,人數多達數百,如潮水般洶涌,勢要將李漓的隊伍死死困殺在奇琴察伊的血火煉獄中。
人群后方,一個身影緩緩走出火光的陰影。他是這支托爾特克部隊的首領——一名中年男子,身材魁梧,肩寬如墻,脖頸上戴著串滿人骨的項鏈,在火光中投下森然的影子。他的臉龐刻滿歲月與戰斗的傷痕,左頰一道猙獰的刀疤從耳根斜斜劃至嘴角,讓他的笑容永遠帶著冷酷的扭曲。黑曜石粉末與赭石涂抹在他額頭與眼眶,勾勒出一張近乎鬼魅的面孔。他的唇角緩緩勾起,露出一抹冷笑,像蛇信一樣陰冷而殘忍。那笑容透出一種篤定,仿佛這一切背叛與圍殺,早已在他的算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