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只余零散士兵在清理殘局。騷亂暫告平息,但空氣中仍彌漫著不安的余波,像退潮后濕冷的痕跡久久不散。米麗婭姆坐進馬車,扎夫蒂亞的衛隊護衛在側,隊伍緩緩離開碼頭,駛向城中的深處。
馬車轆轆聲在雅法城的石板街間回蕩,兩輛馬車一前一后,在扎夫蒂亞衛隊的嚴密護衛下緩緩行進。街道本應是喧鬧的市井,如今卻死氣沉沉:稀疏的行人低頭快步而過,店鋪緊閉,空氣里還彌漫著騷亂后殘留的煙塵與焦糊味,夾雜著一絲刺鼻的香料氣息。遠處偶爾傳來巡邏騎兵的蹄聲與低沉的呵斥,如同陰影般提醒著人們——這座十字軍占領下的城市,正陷入惶惶不安。
馬車在一座石砌建筑前停下,那便是希蘭石工坊,此刻正大門緊閉。米麗婭姆率先下車,靴子踩在碎石上發出脆響。她面色緊繃,眼底閃過一抹不安。四下望去,只見不遠處的街角,一道熟悉的身影蜷坐在雜貨店廢墟前。那是迪厄納姆。迪厄納姆的店曾是街坊溫暖的小角落,如今門窗盡碎,貨架橫倒,地上布滿碎玻璃與潑灑的香料粉末,空氣中仍有嗆鼻的余香。迪厄納姆滿頭亂發,衣衫塵土斑駁,神情木然,雙手無力垂在膝上,眼神空洞,口中喃喃自語,聲若蚊吟,卻已聽不清言辭。
扎夫蒂亞也下了車,整了整長裙,眉心緊鎖。她與米麗婭姆并肩走近,衛隊士兵們則分散警戒,戒備四周動靜。
米麗婭姆俯下身,伸手輕觸迪厄納姆的肩膀,聲音溫柔卻急切:“那些暴徒……是搶了你的店嗎?”她的手指碰觸到的,是一片冰冷與顫抖,猶如被風搖曳的枯葉。
迪厄納姆只是緩緩搖頭,眼中漸漸氤氳起水霧。她抬起空洞的目光望向米麗婭姆,嘴唇幾度蠕動,卻沒有聲音吐出。那眼神中滿是無助與疲憊,仿佛世界的重量在一夕間塌陷,只余她孤身坐在廢墟之間。
就在此時,蘇麥雅從那間早已被砸得面目全非的商店里走了出來。她身形修長,緊身皮甲勾勒出凌厲的輪廓,頭發被布條高高束起,臉上殘留著戰斗后的紅潮與幾道細小擦傷。一只手死死攥著染血的匕首,刀鋒尚未干涸;另一只手則拎著一個奄奄一息的暴徒——那人瘦削不堪,面龐青紫腫脹,衣衫破爛,口中僅余低沉的呻吟,被蘇麥雅像拖死狗般硬生生拽著出來。
“就是這個人帶的頭!”蘇麥雅的聲音冷厲如刀,猛地一推,將暴徒塞進扎夫蒂亞衛隊一名士兵懷里,沉聲道:“扎夫蒂亞女士,你來得正好。讓你的人把他押去巡捕房,謝了。”
士兵當即揪住那人,粗暴地將那人反綁。暴徒虛弱地掙扎了幾下,隨即如破麻袋般癱軟下去。扎夫蒂亞目光一閃,點頭應聲,眼底掠過一抹贊許:“可以。”她轉向蘇麥雅,語氣里帶著幾分好奇:“你怎么會在這里?看起來,你沒少費力。”
“我本來是來買東西的。”蘇麥雅隨手在衣袖上擦去匕首上的血跡,利落地將刀插回腰間。她聲音低沉,卻壓不住心頭的怒意:“我到的時候,正撞見他們闖進迪厄納姆的店行劫,就出手阻止。可惜我一個人,只抓住了這名匪首,其他人都跑了。不過他們的臉我看得清清楚楚——全是城北那幾個村子的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