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恂聽到了劉羨的腳步聲,他頭也沒抬,聲音仿佛是用腹部說出來的:“回來了?”
“是,大人。”劉羨行到劉恂面前,向父親行大禮,也就是恭恭敬敬磕三個響頭。但說實話,劉恂的形象在他心中非常糟糕。
劉羨不是沒渴望過父愛,畢竟兒女不會只眷戀母親溫暖的懷抱,也渴望父親如山般堅實的臂膀。可多年以來,劉恂給劉羨的只有失望:先是他對朱浮、阿春等家仆的非人虐待,讓劉羨膽戰心驚。后來他又納妾淫樂,疏遠母親,更令劉羨耿耿于懷。等到眼下自己拜師求學,也不見父親盡過半分責任,只有母親一人操勞,這就導致兩人的關系極為冷淡。
因此,劉羨在行禮時頗有些不情愿。
劉恂當然也看出來了,他嗤笑一聲道:“坐吧!別在你老子面前裝模作樣。”
這句語的腔調就極為刺耳,根本不像父親該說的話。劉羨心中一陣惱火,但他念起母親的教誨,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就強壓怒火,一聲不吭地起來,到劉恂左下側坐好。
剛坐下,劉恂就又問道:“這一走四天,你去了哪?為何不跟我說一聲?”
劉羨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劉恂這是在明知故問,抖落身為父親的威風,他只好低聲解釋道:“大人,我跟阿母說了,您當時又在洛陽……”
話沒說完,劉恂立刻打斷道:“她是她,我是我,小子連最基本的禮性都不講嗎?”
“是……我錯了。”
見劉羨沒有頂嘴,劉恂的臉色好了些,他說道:“我聽你阿母說,你這次外出,是和賈家、石家、還有王家的那些小子廝混去了?”
只不過是一次打獵,偏偏說得這么難聽。劉羨不知道父親哪里來的敵意,沉悶答道:“是這樣,到萬安山打獵去了。”
劉恂點點頭,把手中的書卷放下,終于抬首道:“你以后不要再與他們往來。”
“啊!”父親的話讓劉羨毫無準備,他無法接受,脫口而出道:“為什么?”
話一出口,劉羨就后悔了,劉恂最不喜歡有人問他為什么,因為這是質疑與頂撞,作為家長,他一向只要求人服從。可劉羨心中也實在疑惑,劉恂雖然不是一個好父親,但平日甚少對自己指手畫腳,也基本不過問學業,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會破天荒地干預起自己的交友呢?
可接下來的發展更加出乎劉羨預料,父親并沒有如他想象般發火,而是看了他一眼后,緩緩解釋道:“他們家教不好。”
“你既然隨陳壽學史,應當知道,平陽賈氏、太原王氏是怎么發家的吧?”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