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后,希妙總結說:“鄄城公的家教極好,他能相中辟疾,可說是天大的幸運。等小阮公登門的時候,就算有什么過分的條件,你我也要遷就,千萬要促成這樁婚事。”
安樂公一時沒有出聲,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張希妙本來怕他直接發火,說什么劉備的曾孫怎么能娶曹操的曾孫女,有辱家門辜負祖宗之類的渾話,但現在并沒有發生,這讓她稍稍安心,而后開始等待他的回復。
然而安樂公沉思的時間似乎有點過長了,他沉默著穿起所有衣物,而后在房內徘徊了兩圈,仍然沒有說話。這倒讓希妙有些奇怪了,她問道:“有什么不對嗎?”
“夫人”劉恂慢慢說,“我覺得其中有詐。”
這句話可謂是沒頭沒尾,反而更令張希妙糊涂:“六郎,你在說什么?這不是一樁婚事嗎?”
“你不明白。”劉恂撫摸著下巴,陰沉沉地說道:“這看似是一樁婚事,實際上是一個圈套,是司馬炎的謀略!”
“謀略?”
“我們家與鄄城公府素無往來,幾十年前,祖輩更是勢不兩立,像這樣的人,怎么會平白無故地和我們家結親?”
“這不是平白無故……”
安樂公揮手打斷妻子的話語,將視線投向窗外道:“別看他口中說欣賞辟疾,可曹志多大的年紀,什么樣的后生沒見過?還相中了辟疾這樣的混小子,這一眼就是一個借口托辭。他說是嫁女兒過來,肯定是另有圖謀……”
普天之下,有幾個辟疾這樣的孩子?聽到丈夫對孩子的偏見,張希妙真想大聲打斷他:你身為父親,又為何要這樣看輕自己的嫡子?
可她同時也明白,對于從不關注孩子的劉恂來說,這只會激發他的逆反心理。
她只能強忍著不滿,換個話題問道:“我們家有什么可圖謀的?”
“問得好!”劉恂看不見希妙的臉色,反而越說越興奮,越說越流暢了,“曹氏看見劉氏,能有什么圖謀?當然是設法滅門報復!”
“如果辟疾娶了那個什么阿蘿,等她嫁過來,成了我們府上的人,再過一段日子,不就能以辟疾妻子的名義誣告嗎?無論是說什么我們大不敬,還是密謀謀反,或是妖言之罪,哪怕沒有證據,以他曹志的關系和人脈,不也能辦成鐵案?!到時候,我們全家都要上刑場了!”
這都是什么渾話!張希妙已不忍聽下去了。開口閉口就是滅門,當殺人是殺雞嗎?還誣告,人家需要結親嗎?只需要收買一個下人就能解決的問題,還要人家搭上一個女兒,未免把自己看得也太重了!但這話也不能明說,因為會戳破丈夫脆弱的自尊心,促使他發狂,希妙只能繼續繞著彎子勸解道:
“鄄城公為官已經幾十年了,連一個仇家都沒有,足可見其性情溫和,怎么會做這樣的事情?”
很顯然,勸解是徒勞的,劉恂很輕易就駁回了妻子的質疑:“你說的對,我在年會上見過曹志,他暮氣沉沉,有這心思,也沒這份膽量。但要是司馬炎在背后指使呢?他和曹志是發小,關系很好,曹志要嫁女,他怎么會不知情?不可能的!”
“而且前段時間,司馬炎還故作姿態,專門搞一出黨爭,免了曹志的官,再通過阮咸的路子假裝偶遇,這不就是一出苦肉計,專門用來打消我們的顧慮嗎?我太了解他了,司馬炎這個人,看似寬仁,實則同他祖父一般奸詐,一環連著一環,就在這里等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