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超也贊同這個觀點,他之所以喪氣就是為此:“英雄無用武之地啊!若是早生三十年,我當與姜維、陸抗一較高下,眼下卻只能望天興嘆!”
“哈哈哈,這種事情,誰也說不準,你也不要太悲觀,從來沒聽說過,邊疆能幾十年沒有戰事的,你只要有耐心,總能等到大展拳腳的那天。”
兩人說話間,上了一座兩丈多高的樓臺,視野一下子開闊了,兩人在這里駐足稍看。這座樓臺的欄桿上雕滿了芙蓉牡丹,云龍虎豹,還有蘭芝花椒的奇妙香味。樓臺下,正是一汪池水,只是這里面沒有荷花,而是能看到上千條紅鯉在里面游動,如同朱砂浸染,非常壯觀。
劉羨對石超說:“還是別想那么遠的事情,講講近一些的安排吧,你還比我大半歲,也快進國子學了吧。”
石超點點頭,嘆道:“這也沒什么好說的,按部就班唄。進國子學混混人脈,走走流程,熬一年,我家大人再花點人脈,讓中正品評一下,弄個高品,就可以安排個清職當當。再熬兩年資歷,就該琢磨著是入內還是外放了。”
“有說弄個什么清職嗎?”
“我覺著到禁軍里,當個殿中將軍或者三部司馬就不錯。以后無論到關中還是鄴城出鎮,都比較方便。”
石超說了半天,反問劉羨道:“你呢?成婚后有什么規劃?”
劉羨如實道:“也是先進國子學唄,不過你也知道,我家世不如你,大概很難弄個中朝清職,應該很早就被外放吧。到時候也不知是從縣令還是從主簿做起,我已做好了慢慢爬的準備。希望到我四十歲的時候,能做到一州刺史,也就很不錯了……”
兩人又開始在園林中漫步,劉羨雖然不喜歡石崇的豪奢,但身處如此佳景之中,難免為其中的景色吸引。
石崇在金谷園中建有不少高樓,少則兩三層,最高的則有五層,足以俯瞰整座金谷園。而在這樓臺中間,他又創造性地命人繪畫雕刻,可以看見三皇五帝、孔門十哲、商山四皓、建安七子等。這樣的樓閣,又貼有金箔,映照著一早一晚太陽的光輝,若從邙山上往下眺望,定然是光芒四射,金碧輝煌。
劉羨看著這美景,一時有些想笑。想當年,多少仁人志士,拋頭顱灑熱血,只為了能夠天下安定,九州一統。可如今在百年混戰之后,自己和好友竟然在嫌棄世界太過和平,或許到手的東西,大家都學不會珍惜,而對于沒有的事物,又渴望太甚吧!
很快,時間來到了傍晚,金谷園的家仆們按照約定來通知石超、劉羨用膳。用膳的地點就是在主院的正廳里。這座正廳極為開闊,但里面的裝飾卻不少:帷幕、屏風、席案、香臺、坐墊掛劍……其中最顯眼的還是擺放蠟燭的燈臺,這些燈臺都做成樹一樣的形態,蠟燭如花一般點綴在銅枝上,仿佛一座座耀眼的火樹,映照廳內一片光亮。
這是劉羨第一次看見石崇。
在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侍女中,他披發寬袍,赤腳盤踞,絲毫不講禮節,竟是一副狷狂不羈的隱士打扮。但他樣貌英俊,膚白如玉,雖然已是三十八歲的年紀,但身上的風流氣質卻顯得他異常年輕。此刻他正閉目飲酒,身邊的屏風后有一名女子正在吹笛,劉羨聽得出來,她吹得是《今有人》,是根據屈原《九歌·山鬼》改出來的短樂府:
“今有人,山之阿,被服薜荔布女蘿。
既含睇,又宜笑,子戀慕予善窈窕。
乘赤豹,從文貍,辛夷車駕結桂旗。
被石蘭,帶杜衡,折芳拔荃遺所思。
處幽室,終不見,天路險艱獨后來。
表獨立,山之上,云何容容而在下。
杳冥冥,羌晝晦,東風飄飖神靈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