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實際上,這一年下來,自己卻是讓綠珠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隱藏不出,還不能給她安穩幸福的生活,這實在是不像樣子。
而且他當時說的坦坦蕩蕩,搞得好像自己和石崇完全不同,似乎不存在一絲一毫的雜念。
可實際上呢?面對這樣一個佳人,而且是滿足了自己從小就有的俠客夢的佳人,劉羨怎么可能說,沒有對綠珠產生那么一丁點的傾慕呢?
這讓他每次在面對綠珠的時候,總像是坐在刀籠子里,感覺連呼吸都有一種羞恥感,羞恥于自己是一個誤人一生的偽君子。
不過這次來,他是下定了決心的。
哪怕再尷尬,他也要和綠珠說清楚,敲定對她以后的安排。
進門和陳壽寒暄了一陣后,劉羨把妻子的禮物送給老師,然后又敲響了綠珠的房門。
綠珠正在房中煮茶,她打開房門后,趕忙讓劉羨入席,同時端了一碗茶湯給劉羨。
兩人雙手觸碰的時候,綠珠的鬢發垂下來,她連忙撩起,露出白玉似的耳垂,劉羨眼光瞟過去,又趕緊收回來。
兩人的臉色都微微發紅。
劉羨有些笨拙地問道:“綠珠姑娘,最近還好嗎?”
綠珠噗嗤一聲,捂住嘴笑道:“這句話,公子剛來時已經問過了。”
“是嗎?”劉羨摸摸后腦勺,也輕笑地自嘲了一聲,但還是鄭重其事地說道,“那大概是因為我問得草率,姑娘答得也不誠懇吧。”
“不誠懇?”
“姑娘最近真的還好嗎?有沒有什么不滿?”
“不滿?”
劉羨說:“我讓綠珠姑娘在這里躲了一年,深居簡出,既不能錦衣玉食,也不能言行無忌,身邊更沒有什么熟人陪伴。”
“這樣的生活,即使是我自己,也會覺得枯燥乏味,綠珠姑娘不覺得委屈嗎?”
見劉羨露出想促膝長談的神情,綠珠也端正了姿勢,但臉上的神情卻依舊是似笑非笑的,她一本正經地說道:“多謝公子關心,妾身還以為,公子早就想過這些……”
她不等劉羨道歉,隨即又笑道:“但其實和公子想得不同,我很喜歡這里。”
劉羨吃了一驚,他疑問道:“當真?”
“當真!”綠珠微微頷首,柔聲說:“妾身本是農家出身,早年賣到石家做奴,莫非公子以為,是一入府就得到石崇寵愛的嗎?”
“剛入府的時候,妾身也不過是尋常侍女,每日巧色娛人,忍氣吞聲。既挨過辱罵,也受到鞭打。公子到金谷園時,看我深得石崇寵愛,卻不知妾身這一路走來,是多么如履薄冰。”
“如今在陳公府中,雖然比不上金谷園用度豪奢,但也衣食無憂,又不要服侍別人,我又有什么好苛求的呢?”
“況且,雖不能出門,但閑下來時,陳公還有許多書卷可讀,我其實很自在,公子不用擔心。”
綠珠這么說,劉羨不禁吐了一口氣,這些其實就是他去劫綠珠的理由,他很怕變成自己的一廂情愿,點頭說:“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