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羨本也不需要多少準頭,他回復道:“這就足夠了。”
殿外的廝殺已經愈發激烈,就像是被捅了的馬蜂窩一樣,亂了起來。劉羨從離開到返回,半刻鐘都沒有,但宮衛們已經又退了十丈,劉羨站在臺階上,已經可以看到最后面的衛士們惶恐的面孔。
而督戰的王敦已經把佩刀都抽了出來,對著想后撤的宮衛們喝道:“頂住!擅退者死!”
可看得出來,這種恐嚇并沒有太大用處,戰線還是在不可避免地后退。
另一邊,江統則穿了一身皮甲,已經到廝殺的隊伍中去了。
“處仲!處仲,我回來了!”
“哦?”王敦看到劉羨把最后的宮衛帶過來了,立刻就扯著嗓子喊道:“太子殿下親自來督戰了,正是諸君奮死報國的時刻!”
他這一喊,宮衛們士氣終于振作,稍稍止住了楊濟死士們的攻勢。
而后王敦才轉過頭,低聲問道:“怎么說?到底有什么主意?”
“我讓魯瑤他們朝三十丈外放箭,先把叛軍壓得抬不起頭,你去通知大家,聽到箭聲,就立刻撤到臺階上,也換弓對射,我們就在這里跟他們打輪戰,比人數!”
用箭雨掩護撤退,這其實并不是多么高深的戰術,但對于這些平日沒有真正上過戰場,甚至連練兵也很少參與的東宮宮衛來說,卻是最為合適,不會體現劣勢的。
王敦頓時明白了劉羨的想法,連叫了三聲“好!”后,他飛速奔馳到階梯之上,軍鼓之旁。
王敦接過鼓槌時,回頭往下看,正見魯瑤等人已經排成四排,張弓引箭,懸而未發,而劉羨也正盯著他。兩人眼神相撞后,同時點點頭,劉羨立刻一揮手,高聲道:“放!”
嗖的一聲,數十支利箭從空中飛出,它們劃過一道道軌跡,如同天降鐵石般鑿入楊濟死士之中。
王敦見狀,立刻改快鼓為退鼓,連綿的鼓點頓時改為兩快一慢的重槌。
前方廝殺的宮衛們聽到撤退的號令,頓時如蒙大赦,調頭就往后走,好比飛鳥歸巢。而前方的楊濟死士們本欲乘勝追擊,但沖了十來步后,他們反應過來,身后的同袍們被一波又一波的箭幕壓制得難以前行,如此以寡擊眾,就是無謂的送死了。
他們只好停下來,抽弓與宮衛們進行對射。而逐漸穩定下來的宮衛們,也隨魯瑤他們發起反擊。
一時間,空中的箭就像下雨一樣,在空中撞擊劈啪作響,雙方都可謂射得盡興,有時候第一支箭還沒有落地,第二支箭就已經跟著飛了出去,好似飛鵠相戲。
但實際上,這些箭雨并沒有造成太多的殺傷,因為雙方都是著甲的甲士,除非箭矢正中沒有遮掩的要害,不然就基本釘在甲胄間,密密麻麻的,讓中箭者看上去像一只只刺猬,箭矢不能破甲的話,著甲者就感覺被拳頭砸了一下,也就僅此而已了。
這個時候,雙方都冷靜了下來。
纏斗已經持續了三刻鐘,但楊濟是明顯更占優勢的一方。他的手下敢于斗勇爭勝,經驗也更加豐富,但到底人數不多,這一陣廝殺下來,劉羨他們已經摸清了楊濟的底細,對面大概也就三百來人,最多也就四百人。
反觀東宮的宮衛們,他們并不耐斗,三刻鐘的廝殺,他們丟下了四十來具尸體,重傷的也有二三十人,大概有敵方的三倍還多。
但這并不意味著失敗。宮衛們本也沒必要在這里分出勝負。他們的任務其實是拖延時間。這么大的動靜,想必半個洛陽都聽見了,肯定已經有援軍在趕來的路上,加上他們的人數還稍占優勢,大概比對方多個一百人,現在卡在階梯上,死守就會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