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一個破敗的地方,三兄在這里做官,也真是不得已。”
雖然已經進入了秋季,正是該落葉紛紛,萬物凋零的時候,但一路上的所見所聞確實讓薛云感到破敗,因為除去山間盡染紅黃的林葉外,山塬間到處可見破敗的房屋,墻上爬滿了枯藤,頂上的茅草發出腐爛的味道,露出一個又一個大洞,阡陌間的田野更是拋了荒,大片大片的雜草逆著季節瘋長,不時可看見狐貍和老鼠在其中穿梭。
而在這荒蕪的盡頭,就是夏陽城了。
即使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在親眼看到夏陽城后,薛云還是難免震驚于它的蕭瑟。按理來說,不管一個縣城再怎么衰敗,城外至少還是要有一個集市的,可眼前的這座老城,竟然空空如也,甚至城外的民居都沒有幾個,放眼望去,甚至城墻還有一些裂痕,看上去如不及時修葺,就有塌陷的風險。
他繼續往城中走,此時天色稍稍有些暗了,明明走在官道上,可一路上卻沒遇到幾個人,一直走到城門處,他才看見了幾名縣兵。
這些縣兵見一個魁梧的生人過來,先是警惕,上前說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薛興的兄弟,薛云,請問他在城內嗎?”
薛云遞上名牒,經過檢查后,為首的縣兵松了口氣,又有些失望,說道:“原來是薛司空的兄弟,他就在縣衙,我帶你過去。”
到城里才有了一些人煙,可以看見一些炊煙,但薛云敏銳地感知到,街道上的人們也沒有什么生氣,他們眼中缺少一種名叫希望的東西。
即使進了縣衙也是如此,里面的人大多是百無聊賴,無精打采的,一看對生活得過且過,這種氛圍是會感染的,薛云剛剛進來就覺得焦慮,他在想,三兄變得怎樣了呢?
好在他很快見到了薛興。
時年十九歲的縣獄司空薛興正在桌案上翻閱案卷,他緊皺著眉頭,似乎想從書卷上看出花來。而聽到敲門聲后,他抬頭,先是一愣,隨后是一喜,但緊接著,笑容中又滲出些尷尬來了。
“四弟,你怎么過來了?”
“秋天了,阿母讓我給你送些衣服,還有醬菜。”
兄弟兩人闊別數月,雖然有很多想說的,但真到了見面時,千言萬語都不知從何說起,最后還是變成一句:“先吃頓飯吧。”
此時距離晚膳時間已經很近,薛興沒有到縣衙和同僚們一起堂食,而是帶著薛云到自己的私房內,擺了一張長榻,而后去街上端了一盆狗肉回來,然后找了個銅鍋,開了壺黃酒,兩人就這么一邊吃喝一邊談天。
薛云聞著肉香,夾了一塊扔進嘴里,笑道:“我來的時候,看城里這個模樣,還以為不會有狗肉店呢!”
“再窮的地方,可能沒有牛肉,但雞肉、狗肉總是有的。”
“唉,雖然早聽說夏陽落魄,但怎么說,這里和汾陰只有一河之隔,以前也是一樣的富庶之地,怎么會搞成這個樣子?”
“你這話講得,在汾陰的時候不就該聽說了,我們這里馬賊鬧得很兇。”
“縣長呢?縣長不管嗎?”
“上任縣長已經掛印辭官半年了,這半年來,都是南邊頜陽的張縣君兼管,他那邊情況雖比我們這邊好些,但也就是尋常,顧不上我們這邊。我們這些人,沒干什么事,還能領些錢米,也就沒什么好抱怨的了。”
“唉。”薛云忍不住道,“既然這里如此落魄,三兄又何必在這里空耗光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