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主要問題。”張軌沉吟片刻,指點道,“上書朝廷這件事,我可以上,朝廷那邊應該不至于不同意。太原都督府那邊,想來也會同意。但這個策略有一個問題,就是用時問題。”
“我們這邊傳信過去,到朝廷各方面調度完畢,最快也需要兩個月。”
“兩個月,我們等得起,但是河東百姓們卻等不起。現在已經是五月份了,等一切布置好,我們按照七月算,打一個大仗,贏了之后招撫加安置,怎么也要兩個月,那時候就是九月份了。”
“現在兩郡已有近二十萬難民了,先不說后面還會不會增多。就這么多人,我們哪來的糧食,讓他們熬到九月份呢?”
“就算熬到了九月份,馬上就要冬天了,今年百姓肯定是沒有收成了,拿什么熬到明年有收成的時候呢?”
話說到這里,張軌的神情不可謂不嚴肅,在場眾人也感到壓力極大,他們都聽得明白,這是一個稍有不慎,就會引出大亂的事情,足以與眼下的臨汾叛胡相提并論。
張軌再次把面目轉向辛冉,顯然方才那些話,主要是說給他聽的。見辛冉面色發白,他繼續道:“這是必須要慎重處理的事情!如果鬧得這些人沒有飯吃,就怕我們胡人還沒有剿清,又要在關中鬧出新亂子。”
“辛曹掾,我希望你能把這件事給孫長史說清楚,不要抱有什么僥幸心理。”
辛冉的額頭再次冒出冷汗,他連忙苦笑道:“張軍司說得哪里話,孫長史心中也是有大局的。”
“大局不是想出來的,也不是說出來的,而是做出來的!”
張軌說話的速度慢條斯理,但里面賦予的壓力卻重若萬鈞,他繼續道:“平日我對孫長史的所作所為不聞不問,是因為我知道孫長史根本不會在意這些人的死活,說了也沒用。”
“但眼下這個情形,我是在為孫長史考慮,有十幾萬人在造反,又有十幾萬人衣食無著,處理得好,孫長史的瀟灑日子還能過下去,處理不好,你我都是要以身謝罪的!”
“我希望孫長史在準備軍糧之余,同時也準備賑濟的災糧,如果孫長史嫌賑濟的糧食太多,也可以半賑半借。借出去的糧食,等百姓們有了收成,分三年歸還。”
“這樣百姓們的日子雖然還是苦,但好歹過得下去,大晉的江山社稷也就不會受影響。我們這些在前線的軍人,也才能心無旁騖地打仗。”
“如若不然,我實在不敢執行這個四面張網的計劃。”
說到這里,他環首四顧,對在場其余人說道:“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不知道諸君以為如何?”
張光帶頭說道:“雖說軍人從戎,多半是為了建功立業,但同樣也是為了四海清平。張軍司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若張軍司上表,我愿意署名。”
北宮純是張軌好友,自然也不甘落后,說道:“此等美名,豈能讓士彥獨享?也算我一個!”
而這件事也事關到馮翊的防務,身為馮翊都尉,白允自然也不會反對:“張公所言,乃是正道,我豈敢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