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和平歲月,劉羨覺得自己能和這個匈奴首領成為朋友,就像和劉聰他們一樣,只不過是時代與命運讓他們兩人成為對手。但這也是可敬的對手,就憑胸口上這道距離心臟僅差半寸的傷口,就足以讓自己永遠銘記。
但不管怎么說,這一次的風波總算是結束了。
不過隨著傷口的扯動,他隨即想到一個問題:“對了,射傷我的是誰?你們知道嗎?”
“是上次那夜追殺我們的太阿孤。”薛興說,“我本來想找到他,殺了為縣君報仇,可他在投降前,一個人獨自潛逃了。”
潛逃了?劉羨有些可惜,他本想招攬一下這個神箭手。不過順著這個話題,他又問及相關善后事宜道:“那這么多匈奴人,現在是怎么處置的?”
這回解釋的是郤安,他身為縣丞,對民政了解得更多一些:“這確實是一個難題,現在這件事正在由雍州刺史解系解使君來處理。”
“嗯,不是孫秀么?”
郤安看了李矩一眼,在他眼里,這還是一個外人,他不好表露出自己的不滿,說道:“孫長史忙著報功去了。”
劉羨了然,在孫秀的筆端,肯定是沒自己的什么事,大概此次勝利,艱難都是諸將的無能,成功都是他的英明指揮吧!劉羨也無所謂這種事情了,直接問道:“那解使君打算怎么處置。”
“那些賊首的尸體,肯定是要斬下首級,傳首三邊的,活著的人,解使君并沒有怎么追究。”
這是理所當然的,眼下匈奴人雖敗,但死傷不過兩萬人,還有近二十萬匈奴人等待處置。稍有理智的人,都不會在自己死傷慘重的情況下,再把這些匈奴人逼上絕路。
“但余下的這些人,也實在太多了,要光靠征西軍司來供給,根本不是辦法。”
“所以解使君想了個主意,他打算把叛軍中所有喪失了丈夫和父親的孤兒寡母都挑出來,賣給各關中大族作奴隸。如此大概就能解決近四萬人的去留問題。”
這是個非常殘酷的辦法,四萬人直接被賣做奴隸,作為戰亂的參與者,他們將會遭受怎樣悲慘的命運,劉羨并不知道。但他能夠想象得出來,其中肯定不會缺少對于人格的歧視。這是亡國奴的待遇,劉羨感同身受。
“那還有十五萬人啊,這些人怎么處理?”
郤安苦笑著回答道:“解使君也沒有太好的辦法,他和歐陽府君商議后說,打算把這些匈奴人都拆分掉。雍州有三十九個縣,他就打算把這十五萬人,拆分成三十九部,一個縣差不多負責看管四千人。無論是讓他們做苦役也好,做佃農也好,甚至全殺了也好,但總而言之,各自想辦法安置。不能讓他們出亂子,再釀出什么禍事來。”
劉羨忍不住捂著傷口苦笑起來:這真是一個好辦法,好就好在重壓全扔給了下級。
說到這里,劉羨只剩下最后一個問題了:“那河東的這些難民呢?他們有沒有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