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羨也不為難,笑道:“哈,看你這魂不守舍的樣子,一看就知道在想家。今天是正月十五,本來應該是在家過節的日子,我們這幾個都遠在他鄉,所以聚一聚,你在這里有家室,我還把你叫過來,是有些不近人情了。要不要早點回家歇息?”
薛興頓時如蒙大赦,他向劉羨告辭,而后牽了馬出來,背部的衣物都已被冷汗浸濕了。
此時天氣還很寒冷,而天色還未完全黑暗下來,天幕就像一塊厚厚的藍冰,吸收了些許微薄的光芒,與地面有所差異,但又無法照亮路途,更無法照亮薛興陰翳的心情。
回到他家的院子里,年前熙熙攘攘、人滿為患的景象已經一去不復返了,父兄及族人們都已經離開了此處,返回了汾陰薛塢。冷冷清清的院子里,目前只剩下他與侍妾明姬,還有明姬的兩個侍女,一個蒼頭。薛興一走回來,蒼頭便迎接上來,為其牽馬換靴。
薛興臉上露出一些陰沉的神色,但沒有發作。而是等蒼頭走后,他快步走進臥室,只見明姬正捂著肚子坐在火盆邊烤火,旁邊侍女都在,正在服侍她喝些蜜水。
見薛興一臉不快地走回來,明姬很快就讀懂了氣氛,雖然心中委屈,她仍是揮揮手,令侍女都出去。端了杯蜜水緩緩走過來,而后對薛興道:
“夫君怎么回來得這么早?用過膳了嗎?如果沒有,我去端一碗湯餅過來。”
“不用!”薛興一臉不耐地拒絕了,他的聲音有些粗暴,連自己都嚇了一跳。但他轉過頭,看向身邊明姬楚楚可憐的神情,心中一股無名火焰,仍舊是無可阻擋地躥了起來。
若在以往,他會為自己占有了這張美麗的面孔而失神和滿足,如果她流露出了什么心碎的情緒,薛興也會感到自責和難過,覺得這實在是不應該。但在去年八月醒悟以后,薛興便發現,這一切都變了。那些曾讓自己動心的甜言蜜語,其實都是精心的謊言,那些讓自己魂牽夢繞的一撇一笑,其實是羅織的陷阱。
被相信的人欺騙和背叛,永遠是最不可原諒的事情。薛興也是如此,過去的時間有多歡喜,現在的相處就有多煎熬,因為他不知道對方說得什么是真的,什么假的,哪一句是發自肺腑,哪一句是逢場作戲。自己到底是對方的愛人,還是一個可供她操控的木偶?
一想到這些,薛興就很難心平氣和地和明姬獨處,哪怕是腦中瞬間閃過一些思緒,就已氣得渾身發抖。
薛興此時就已經氣得不能自已,他站起來,像過去幾個月的談話里一樣,用手指指著明姬,毫不客氣地問道:“你今天愿意說了嗎?你到底是誰派來的人?”
明姬則跪在地上,低著頭流淚說:“請夫君原諒,妾不能說。”
“不能說?”這句話頓時點燃了薛興的怒火,他當即摔下桌上的杯盞,對著明姬罹罵道:“賤人!你既然不能說,又何必這么委屈自己,嫁給我做妾?”
“烏鴉尚且反哺,羊羔也知跪乳,我哪里對你不好?你卻受人指使,要來害我!”
說罷,見明姬還是低頭不語,薛興殺人的心都有了。他幾次想拔出腰間的劍,一劍把這個女人給殺了。可是想到以往的快樂日子,再看到她隆起的腹部,薛興又難以下手,一時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