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說一遍,孫長史要和我和好?”
當劉羨聽到這句話時,他正在與郤正、李盛核對剛剛改好的戶冊。誰也沒想到,幾人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突然闖進來這么一句話,一時間幾人面面相覷,緊接著笑出了聲,好像聽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話。
薛興對此也感到極其無奈與荒謬,顯然他也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能夠當上孫秀的傳話人。
但當昨夜孫秀唐突踏上他家門,表明身份后,薛興并沒有別的選擇。
孫秀見面就對薛興說了三句話。
第一句是很直接的,孫秀笑嘻嘻地道:“哎呀抱歉啊薛縣尉,明姬是我派來的人。”
這一句理所當然地激起了薛興的怒火,他一拳打在孫秀鼻梁上,揍得孫秀鼻血直流,但在第二拳落下前,孫秀又彎著腰捂著鼻子說道:“汾陰那邊也全是我的人。”
然后薛興就啞火了,他這才想起孫秀是整個關中的一把手,而汾陰是他的家鄉,薛氏上上下下幾十口人的性命,其實就是孫秀一句話的事情。他是官場中的小人物,并沒有與孫秀對話的資格。于是惱怒過后,惶恐與畏懼又再次籠罩了他。
而孫秀仰了會頭,等鼻血止住后,他才用袖子拭去血跡,悠悠道:“哎呀,不過這都是過去的事了,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一伙的了。”
“麻煩您告訴劉縣君一聲,就說,我投降了!”
堂堂趙王長史孫秀,掌管整個征西軍司的封疆大吏,說要向一個人六品小官夏陽令劉羨投降,這話講出來就產生了一股幽默感。但孫秀的表演還是非常有誠意的,他這天脫光了上衣,在背上綁了一些荊條,然后在臉上包了塊布,混不吝地就跟著薛興跑到了夏陽縣府,跪在了劉羨的小院前。
劉羨跟著薛興出門來看,見到孫秀這骨瘦如柴的上身,還有裝模作樣地打扮,實在是很難保持一個嚴肅的表情,他上前來對孫秀問道:
“孫長史不在長安,跑夏陽來,怎么這幅打扮?我看不明白。”
孫秀卻一本正經地正色說:“這是負荊請罪的打扮!懷沖怎么會看不出?”
“孫長史有什么罪過?又是向誰請罪?我怎么聽不明白?”
劉羨說的這句話當然是諷刺,孫秀自然也聽得出來。自從孫秀和劉羨先后抵達關中后,相互交手已經不下三次,每一次孫秀都是懷著將劉羨打入地獄,九死不能翻身的心態來干的。這樣一個人,如今突然來向劉羨說什么投降,請罪,劉羨只會當做是孫秀的又一個陷阱。
而孫秀也知道這一點,所以這一次,他沒有玩弄什么花樣,雖然言語輕佻,但語氣還是比較誠懇的,他說:
“孫某有五樣罪過,要向懷沖坦誠。”
“五樣?哪五樣?”
“第一樣,是孫某利用度量衡做文章,想趁機治懷沖一個貪污瀆職的罪名。”
“啊,有這回事嗎?我怎么不記得?”劉羨笑道,他確實從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