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土山成型后,齊萬年明顯加大了攻勢,他直接將六萬人分為八部,輪番來進攻城池,晝夜不停。
為了摧毀晉軍建成的木棚與箭樓,胡人想到的第一個辦法是火攻。
胡人們事先將大量的動物皮毛,諸如羊皮、牛皮集中起來,而后用火油浸濕,堆疊到十余輛板車上,板車上也支上足以覆蓋士兵的木楯和牛皮。如此一來,即使闖入晉人射過來的箭雨中,胡人們也能安然把這些皮毛運到墻下。
他們趁著天色尚未完全明亮的時候,將這些濕淥淥的皮毛抱起來,一邊讓其余的皮甲士卒在前面拿著火把主攻,自己則故意不動聲色,摸索著在土山上攀爬。過了好一會兒,太陽出來,晉人們才赫然發現,胡人們不知何時抱了一堆黑乎乎的東西堆在木棚邊,還散發著刺鼻的味道。
等到有人察覺到不對的時候,城墻邊的胡人們紛紛退了下去,幾支箭頭抹了松明點了火的火矢三三兩兩的射過來,一點點火光,一道火舌隨即席卷過火油,騰起熾熱的烈焰與滾滾的黑煙。晉人們試圖從木棚上澆水滅火,但是于事無補,覆蓋沙土又不夠及時,等火光差不多要熄滅的時候,對應的木棚處已經燒成了焦炭,周圍的木墻也被熏黑了,遠看就像一塊巨大的補子。
這時胡人們再登上土山發起進攻,用刀柄對著焦炭處一陣敲擊,木炭就像燒熟的石灰一樣簌簌脫落,用刀鋒猛砍兩下,一塊可供兩三人進出的孔洞赫然形成。
披著鐵衣兜鍪的胡人們魚貫而入,正好撞見包圍過來的晉人士卒。他們由孫熹領著,同樣全副武裝,只是前面的人手持強弩,后方的人拿著環首刀。這么近的距離,弩矢的暴射真如雷霆,輕而易舉地戳破了對方的防御,就好像紙張一樣,巨大的沖力把有的胡人的手臂射斷了,有的胡人甚至被釘在木墻上。
等弩箭射出去后,后方的晉人們頓時躍入沖進胡人中,環首刀亂斫亂砍,試圖把剩下的胡人驅趕出去,但后面涌入的胡人更多,即使有大量的傷亡,城下的胡人首領們卻不顧哀嚎,依舊逼迫著士卒向前,幾乎是以人擠人的方式,用血肉來搶占城墻上有限的空間。
之所以用這樣慘烈的方式,是有人向齊萬年獻策說:“攻城傷亡固然很大,但也沒什么戰術可言,何不用一些雜胡上去拼命呢?這些雜胡多是趨炎附勢,忠誠可疑,如果和漢人血戰,至少能加深兩者的血仇,讓他們不能反復,即使死了也沒什么可惜。”
齊萬年聞言,深以為然,便將盧水胡、馬蘭羌等雜胡作為主力,讓紅鴉軍壓陣逼著他們上山血戰。此時攻入城墻上,頓時收獲了奇效。
雙方在土山與木棚間來回拉扯,晉軍一度被涌來的人群逼得連連后退。但張光還是想到了辦法,他令兩人一組抬著橫木,一直拉到木棚頂端,然后居高臨下,向孔洞處扔了下去。
胡人措不及防,被從天而降的橫木撞擊,橫木又沿著斜坡滾落而下。晉人此時終于喘了一口氣,將城內的百余胡人砍殺殆盡,繼而沿著土山殺將出去,將剩下的胡人殺得七零八落,終于將胡人的仰攻徹底打退。然后抓緊時間,在孔洞處填補木頭與三合土,再澆上水,終于勉強將孔洞給補全了。
至此,在一旁督戰的索靖終于松了一口氣,即使成功將敵人打退,但他還是有些憂心忡忡。
胡人進步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在他原本的預計中,胡人大概需要五到六天才能入城廝殺,不料對方在堆好土山后,竟然一夜之內就想到了破局的辦法,再加上此時消息斷絕,不知城外消息,不禁讓他略生悲觀。
在確認胡人暫時不會發起進攻,把防務交給張光與索綝后,他便到城中去找尋劉羨。
此刻,劉羨也沒有休息。他正在城中監修特制的武器,在發現胡人用上火攻后,劉羨立刻在準備反制的措施。他將兩條長戟連接在一起,把槍頭換成鉤鐮。
索靖到來的時候,周圍到處是鐵匠敲擊鐵條的聲音,以致于劉羨不得不對士卒們大聲示范說:“賊子若是再故技重施,你們就從墻頭伸出鉤鐮,把那些火布挑開,再蓋上沙土,他們的火攻就失效了。”
側目看到索靖,劉羨連忙放下手中的長桿鉤鐮,拉著索靖往外走,邊走邊問道:“索公,你怎么來了?是敵軍的攻勢停了嗎?”
“是啊,所以來找你議事。”
“議論什么事?”
“是賊軍火攻的事。”等走到街道上后,身邊的噪音少了,索靖露出些寬慰的笑容,感嘆道:“不過現在看來,已經不用操心這件事了,懷沖你確實是奇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