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安慰我。”孟觀擺擺手,對劉羨嘆息道:“我現在也想開了,他遲早是要繼承這個爵位的,有這個爵位在,也不需要他做出什么業績,平平安安就很好,所以現在就拜托你照顧了。”
說到這,孟觀又換了一個話題,對劉羨道:“算了,不說這個了,怎么樣,對這次平叛有沒有信心?”
劉羨慢悠悠地說道:“我對你有信心,但對朝廷沒有信心。”
孟觀立刻就聽出了劉羨的意思,他在擔憂自己會被后黨掣肘,無法全心全意地平叛。
于是他拿起劍,用雙眼審視佩劍的鋒芒,對劉羨徐徐道:
“你應該聽說過了吧。”
劉羨問道:“聽說什么?”
“我向魯公跪拜,求得出征的事情。”
劉羨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瞥了孟觀一眼,只見他目不斜視,眼神中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心,然后才說道:
“我確實聽說過,還以為是坊間的傳言。”
“不是傳言。”孟觀嘆了口氣,說道:“我確實毀掉了我的官聲,不過魯公也向我承諾了,接下來的平叛,將全權交由我負責。梁王殿下不會過問,朝堂上也都會盡力配合。”
劉羨沉默片刻,還是忍不住道:“我能問一句,為什么嗎?”
孟觀把手中的劍橫置在膝蓋,徐徐道:“懷沖,我雖是個武人,但也曾是儒學傳家,所追求的不止是獲得富貴。”
這一開口,劉羨就聽明白大半了,孟觀想的已經是自己的身后名了。
果然,又聽他繼續道:“當年倒楊,我立下了些許功勞,僥幸拿了一個上谷郡公,但說起來,誰不知道那是個冤案?楊駿固然有錯,卻罪不至此。我如果這一生就只有這些事跡,難免后世不會說我是奸臣,佞臣。”
“若是當年楚王殿下成功得勢,我為王前驅,打下一個太平世界,大概還能洗刷這些污點。可楚王殿下失勢,我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人這一生,到了我這個年紀,吃穿不愁,富貴在手,什么尊嚴啊,志氣啊,其實已經不重要了,活著就只剩下點念頭。我想要借這個機會,為國為民切實做點事情,也好叫后人提起我時,不會說,孟觀是一個只會政變的人。”
“所以啊,我就向魯公磕了幾個頭,不會太令人笑話吧?”
劉羨聽了頗感心酸,想為國家社稷做點貢獻,本來該是正大光明的事情,可如今說出來卻讓人感到羞恥,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哀。但他也理解這種苦衷,對孟觀說道:
“叔時兄,只要是一心為民,即使遭遇了羞辱,那又如何呢?那是他人的恥辱,不是你的恥辱。而賈謐這樣喜好羞辱人,將來也必然不得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