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回答說:‘當年孟達兵少而坐擁一年存糧,我軍兵士為孟達四倍,糧食卻只夠一月。以一月之糧應對一年之糧,怎么能不猛攻呢?何況士卒是孟達的四倍有余,即使傷亡過半,也是可以承受的。反觀這次攻打遼東,敵兵多我軍少,敵糧少我糧多,又遇大雨,想速戰也不可能。不憂賊攻,但恐賊走。所以不如等敵方糧草耗盡,一舉克敵!’”
“去年饑荒,我軍動員各部壯丁近二十萬,消耗糧草眾多。今年不得不忍難待時,好讓族人有所積蓄。若是再開戰端,糧秣消耗,又將是一個天文數字。”
“顯然,這位新來的晉人元帥,是想要效仿司馬懿之故智。以少量精兵牽制我軍,等我軍糧秣消耗殆盡,不能再枯守營壘的時候,他再乘勢追擊。不得不說,這個想法,還是蠻精明的。”
齊萬年這一番分析下來,既符合事實,又有前例參考。旁聽的眾人全都心悅誠服,但心中又難免升起對晉人策略的恐懼,他們說道:“確實如此,那陛下有什么辦法應對呢?”
齊萬年徐徐睜開雙眼,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以不容質疑的語氣說道:“不論對方有何意圖,我有堅城在此,只需區區數千人,就能令他無可奈何。更何況,我等還可以退回秦州,在半道設伏,莫非他還能不追不成?不過眼下敵軍尚未到來,還要根據對方的下一步動作,再來制定戰術。”
這些話其實并非是齊萬年的真心話。但他知道,身為首領,是絕對不能在部眾面前露怯的,即使處于悲觀的局面,也要給屬下樂觀的假象,非如此不能服眾。所以說出來的事實,往往和真正的事實相差甚遠。
若孟觀當真是按照這個計劃來執行的話,齊萬年自知之前的準備都作廢了。對方根本不打算攻城,那城池造得再堅固又有何用呢?他不禁想起劉羨對孟觀的評價,心知這真是一個棘手的對手,想要取勝絕非易事。
可該用何等戰術去取勝呢?齊萬年之所以不在堂上議論,就是因為心中無底。他心知肚明,就目前看來,自己過去慣用的種種誘騙戰術,在孟觀面前應當是無效的,不能對此抱有僥幸。
那想要克敵制勝,就不能再按照過去的思路來計劃,而應該采用更加大膽、更加天馬行空的計劃,來避免陷入空耗糧草的窘境。而到底該怎么做,齊萬年毫無頭緒。
好在就從目前敵人的動向來看,己方尚有時間來做相應的調整。
齊萬年確實不是凡人,在五六日的時間內,他苦思冥想,竟然真的又掏出來一個新策略:
既然對方想要看自己坐耗糧草,那自己何不分兵出去,因糧于敵呢?
雖然關中幾乎已成白地,全賴關東支持,但河東之地仍然門戶大開。何不分出數萬人,渡過大河,兵進河東,直接在河東、平陽等地搶掠糧草,這樣既解決了糧草問題,同時又會給晉朝制造更多的難民,形成巨大的軍事壓力。
若晉軍不回援,這一路人馬便繼續推進,從河東進入上黨,繼而威逼河內,同時煽動并州的胡人造反,到那時,兵鋒距離洛陽僅有百余里,莫非洛陽朝廷坐得住?如此就成了圍魏救趙故事,哪怕孟觀事先打算得再好,在皇帝的指令下,無非只有兩個選擇,要么被迫猛攻己方的堅城營壘,要么回師洛陽。
只是這個行動過于危險,幾乎完全放棄了擁有的地利。也不知道之后會遇到多少意外因素,而且沿途跋涉上千里,即使成功了,犧牲在半路的將士也不知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