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松散的潰兵被勸住了,畢竟在組織的面前,沒有組織的個人是微不足道的。人只有在集體之中才顯得強大,人也向往集體,因此很容易就被規勸下來。但在潰兵之中,這種人僅僅占據少數。
嘩變并不是一種純粹的恐慌傳播,人也很少是盲從的,至少需要一個盲從的理由。因此,潰兵隊伍往往成群結隊,有說不完理不清的關系:他們或是同鄉,或是姻親,或是主仆,或者干脆就是一整支響應勤王的義軍首領。經過這一戰后,許多人對獲得勝利感到渺茫,就干脆趁嘩變機會,想脫離義軍。
其中為首的便是高元所部。高元本人乃是章武相,手下的軍隊多半也是章武人。他們打了敗仗后,害怕被司馬穎問責,因此頗為恐慌。而在高元傳達撤軍令的時候,麾下有一個名叫文定的,乃是高元的軍司馬,也是章武國地方上有名的豪族。
稍作思考后,文定意識到這是個奪權的大好機會。當即設計,謠傳說敵軍來襲,煽動軍中生亂。失序之際,他出其不意,領著家奴一舉刺殺了高元,而后聚攏了六千余章武潰兵,打算趁機遛回章武國。他對潰兵們宣傳說:義軍如此慘敗,趙王必勝。他們大可以先返回章武國,然后轉投趙王,直接占地為王,做章武國的土皇帝。
只不過聚攏潰兵花費了文定大量的時間,等他想要北上時,盧志已在北面設下了重重關卡。面對這樣規模的潰兵,一個十幾人的關卡怎么可能堵得住呢?
文定在黃橋之戰時沒什么建樹,此時倒是神威大發,一口氣突破了五道關卡。但如此聲勢,盧志自然早就收到了消息,他在收到潰兵闖關的軍報后,并沒有急于出兵,而是等對方即將抵達蕩陰后,才突然聯合劉暾,領并州軍前去阻攔章武軍。
并州軍富有經驗,又養精蓄銳,此時面對饑渴交加的章武軍,也不需要什么戰術。劉暾率軍徑直攻入,一刻鐘就生擒了文定。其余潰兵見首領被擒,當即棄兵投降。
稍作調查,得知因果后,盧志淡然下令:“爾等擾亂軍心,謀殺長官,戕害同僚,證據確鑿。念兵卒無知,尚可饒恕,但什長以上軍官,皆無可赦!當處以腰斬之刑!”
于是一日之內,這六千余名潰兵,有一千余人被腰斬。這不是唯一一次被如此處理的潰兵,前前后后五日下來,盧志連砍了三千來顆人頭,將其傳回朝歌大營,竟掛滿了營前的一條街,軍中見而肅然。
盧志表面溫文爾雅,言行舉止,無不合乎禮義,平日又關愛同僚,可誰又能想到呢?此次做事,他竟然突施雷霆手段,大下殺手。
可另一方面來說,盧志處事公正,并不偏私。那些潰兵被處置之后,盧志并未有所歧視,而是正常補給,傷兵也照常治療。只是將其建制完全打亂后,重新建成數部,再重新分配到趙驤、石超等損失嚴重的前鋒諸將下。軍中若發現有虐待潰兵的現象,他也正常處置虐待的軍官。
不過短短六日時間,盧志就將四處潰散的十萬軍隊,盡數帶回到朝歌大營。所有人都對其刮目相看,私下里議論道:“初看盧長史,不過是一白面書生,還以為他手無縛雞之力,沒想到現在見了,大氣都不敢出呢!”
不過正如盧志此前預料,僅僅是收攏潰兵,還不足以令部眾恢復作戰意志。
在黃橋之戰結束八日后,南面的孫會終于后知后覺,發現北面的義軍發生了大亂。他聽從士猗建議,派士猗領一萬騎兵渡過清水,趁夜向朝歌大營發動襲擊。
結果盧志在整頓潰兵間,又重新修了一遍朝歌大營。在營壘外重新挖有兩道壕溝,營門口都修有拒馬。士猗繞營一圈,并沒有找到什么破綻,便試圖在營中強行縱火引起騷亂。火光剛一燃起,盧志營中重建的夜巡制度便發揮了作用,當即有數百人前來抵御,雖然將士們都畏懼應敵,但在木墻之后隔著射箭,還是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