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使團抵達溫縣后,司馬乂不敢拒絕,畢竟來者的政治能量都堪稱驚人,也不敢貿然與之接洽,以免損傷義軍團結。這么想著,他便暫時避而不見,只讓上官巳等人接待,同時火速去野王通知司馬穎,等他們也派出負責的使者后,再開始與趙王的談判。
次日,司馬穎果然派出他的兩位長史,也就是盧志與鄭琰,抵達溫縣。在談判開始前,他們先和司馬乂與劉羨進行了一個簡短的通氣,確定了這次談判的底線和原則后,方才正式開始這次談判。
談判進行于溫縣的縣衙府院的一座小亭內,使團四人坐于西面,義軍四人坐于東面。
劉羨坐在義軍一席的最右邊,他落座后,先是打量出使的這幾位使者。老實說,這四位老人劉羨都見過,其中嵇紹、樂廣、劉頌,更是劉羨的熟人。嵇紹和樂廣推薦自己入仕,劉頌是司馬瑋的王傅,都算是自己的老師。只是萬萬沒想到,他們居然會擔任趙王的說客。
事實上,談判一開始,司馬乂便以此發難,斥責道:“諸公既食晉祿,當持忠節,何為此篡逆之輩發聲?是欲敗我家業乎?”
但其余幾人都是長者,見慣了大風浪,如樂廣、劉頌,更是經歷了高平陵之變、見證過魏晉禪代的人,他們不會被這種言語嚇倒。
樂廣看了司馬乂一眼,徐徐道:“抱歉,殿下,這是天家的家事,我們身為臣子,恐怕不好置評。”
這言一出,頓將司馬乂的話語堵了回去,事實確實如此,不管孫秀在京師有多么權勢滔天,在皇位上坐著的畢竟是趙王司馬倫。臣子不便對天家的家事品頭論足,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且當年齊王黨爭到高潮時,司馬炎打壓齊王黨,強行發配齊王就藩,拒絕改立太子,也正是說的這句話,這是世人皆知的。
司馬乂是個急性子,但也是個孝子,他想反駁,又不知如何維護父親的顏面,一時間氣得面目漲紅。
盧志輕咳了一聲,接過話頭道:“彥輔公既然如此說,那還有什么好談的呢?我河北義軍有二十萬在此,殺賊如舉火蓬草,彈指飛灰。除去原趙王府黨羽外,我們一概不予追究,您又何必蹚這趟渾水呢?”
這說到了樂廣的傷心事,繼而低頭不語。他的二女兒便是司馬穎的妻子,如今的成都王妃。按理來說,他是不應該參與此事的。可他五個兒子都在洛陽,性命既然在人家手上,因此實在不敢違背孫秀的命令。
倒是一旁的劉頌勉力坐了起來,對盧志回話說:“年輕人,不要太氣盛,我們來這談和,當然也是有自己的理由,你們聽一聽我們過來人的話,總是吃不了虧的,咳咳咳……”
劉頌此時顯然身患重疾,僅僅是說了一會兒話,就忍不住連連咳嗽,一只手按在胸口不斷地搓揉著,咳得狠了,身體也禁不住搖搖欲墜。劉羨見狀,心中頗有些擔憂,連忙過去扶住劉頌,又喊人來給他送來一張可以依靠的幾子。
劉頌緩過來后,見劉羨就在身邊,露出了些許欣慰神色,低聲對他道:“我年歲已大,這點毛病,不礙事的,你先坐回去吧。”
等劉羨回去后,他才又對盧志等人道:“趙王登基,確實是不合常理,有愧德性。可其黨羽做事,到底還局限在洛陽之內,不損地方大局。”